她走到一颗树旁，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枯枝。

这是颗桃树，不知什么品种。陶三说，这树能辟邪。但是得掉下的树枝才管用。好好的树，又没旱死，哪有掉杈的。陶三又说，苏向暖赶上好时候了，这几天正赶上树换新桠，老树枝跟脱发似的往下落。

这几天苏向暖就用这些树枝练手，不知糟蹋多少好东西。

她挑了束顺眼的枝桠，拖到回廊下，洗过手后便开工了。

这符做起来正经挺麻烦。先把树杈锔开，再磨成珠子，最后才能往上头刻符。且那符文又密又复杂，很难。

苏向暖正埋头劈树，一间房门慢慢开了。她不看也知道，是沈默。

只有他才睡在这里。

沈默脸色很糟，苍白里透着蜡黄，额上满是虚汗。他脚步虚浮着，靠着门才勉强站起来。

苏向暖一看到他就想到店里的收入，没法置之不理，几步过去扶稳他。

两人在回廊边坐下，沈默抬头看天，“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他来的次数久了，苏向暖也能跟他聊几句。她随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吧。我实在睡不着”，沈默挠挠头，“三爷也是，一点情面不讲，讹了我大笔加班费。”

苏向暖‘吭哧吭哧’劈树，“谢您惠顾，小本生意。”

“你真是”，沈默哑然失笑，“苏家不短你吃穿吧。”

苏向暖的注意力在树上，“谁嫌钱多。”

“也是。”沈默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天，“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这院子的天比外面的蓝。”

苏向暖终于肯看他一眼。她心想，这不废话，院子是陶三的，天还能是原装的？她翻翻口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沈默手上。

是个挺老的牌子，现在外面几乎看不到，苏向暖是在街角那家小卖部买的。她小时候，展彦常买给她。

沈默剥开包装纸，把奶白的糖块含在嘴里。“还是这个味儿”，沈默看苏向暖一眼，“真难得，像你这样的孩子也喜欢。”

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吗，吃东西时不要说话。苏向暖想，如果自己说了这话，沈默一定尴尬，所以只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沈默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东西就在你眼前，你却拼命也抓不住。”

苏向暖换了一根树枝，“你听过猴子捞月吗？我觉得那些猴子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沈默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苏向暖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自己听到了好多的笑声。

等沈默笑够了，对苏向暖说：“扶我出去吧。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吃饭。”

苏向暖瞥他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没胳膊还是没腿，不会自己走啊。

沈默摸摸她的头，“我腿麻了。”

苏向暖挡开他的手，起身扶他出去。

许爱来接沈默时，正好看见他坐在椅子上逗苏向暖。她脸色一变，笑得很难看，“沈默，咱们走吧。”

沈默应一声，转头对苏向暖说：“还有糖吗，再给我几个。”

两人一走，店里又恢复安静。苏向暖问陶三，“你不管吗？”

陶三吐了口烟，“什么？”

苏向暖说：“他脸上的，是死气吧。你不是说——”

“进步不小嘛。”陶三端详烟杆，“我管不了，你也不要多嘴。万事，皆有缘法，不是你我管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