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2 / 2)

君不白先醒,听见厨房节奏分明的剁馅声,马蹄刀伴随着铃铛响。天下楼的厨子都会早起,君不白出门时,天微微亮,后院劈柴烧水的伙计朝他问安。

在厨房门口瞥见一脸认真的大姐,不好进去打扰,就在后院找一块空地活动筋骨。

先是右手的张狂剑,唤出飞剑,君不白的化物境最多能幻出六柄,以御物决操演,张狂剑没有剑诀,性子越张狂,飞剑也就越强。然后是左手的无形刀意,刀意外放,从指尖一寸到身前数十丈,细如毛发又庞然宽厚。

有人敲动门环,劈柴的伙计去开门,归农山庄的送菜人用独轮车推着两筐果蔬进来,果蔬上有露水痕迹,足够证明新鲜。车上还有半扇猪肉,像是刚杀不久,肉质鲜活。

君不白昨日从青云观下来,一直没见朱三槐,索性问问归农山庄的送菜人,“你家庄主呢?”

送菜人一脸苦色,“庄主在家守灵呢。”

“谁故去了?”一日未见,怎的就生出变故来。

厨房的剁馅声干净利落,送菜人吞咽口水定神,用下巴指向车上的猪肉,用只有君不白能听见的声调说道:“庄主的干姐姐。”

朱三槐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山猪,如今成了半扇猪肉,感情大姐昨天说的去归农山庄讨说法,是敲竹杠啊,还是杀人诛心那种。

“是归农山庄的人来了么,记得不用记账啊。”厨房传出苏铃铛的声音。

归农山庄的送菜人听见苏铃铛说话,乱了分寸,慌忙卸下菜筐和猪肉,推着推车跑出门去。

苏铃铛从厨房走出,看着地上的半扇猪肉,心满意足地点头,喊伙计将肉扛去冷窖里。

君不白夸赞道:“朱三槐如此忍痛割爱,大姐你这竹杠敲得可以啊。”

苏铃铛谦虚道:“这比起可师父差远了。”

几声鸡叫响亮,天光从一缕变成无数,天下楼开门迎客,苏铃铛折回厨房,伙计、厨子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

君不白暖两坛酒给叶仙子,自己在厨房熬了一碗米粥,又切半只盐水鸡垫饱肚子,回房等叶仙子醒来。

天光彻底大亮,窗户映出光影,浮尘在光影中游离,君不白用无形刀意挑拨浮尘打发时间。

等叶仙子悠悠转醒,梳洗妥当,饮完两坛仙人醉,二人才去往四海镖局。不着急赶路,两人放慢步子,数着青石。

城南四海镖局,总镖头林镇江在院中晨练,牛筋木做的红缨枪,在他手中横扫六合八方。早些年走镖伤了腰骨,如今才过不惑年纪,每逢阴雨天,腰骨就会隐隐作痛,生不如死。跟随自己走南闯北多年,那杆七十三斤七两三钱重的霸王枪成了摆设,镇守镖局正堂。

林秋晚在台阶上啃猪脚,从苏铃铛那听的偏方,能让自己皮肤水灵。沈清澜昨夜已经醒来,忧心沈清澜的事,一天未吃饭,特意嘱咐厨房将猪脚炖得酥烂些,好吃着软弹易消化。

林镇江一套枪法下来,林秋晚挑刺道:“爹,您还是省点力气吧,这腰本来就不好,别闪着了,不然刘姨还没过门,就要守活寡。”

林镇江气得胸口发闷,女儿丝毫没有姑娘家的秀气,口无遮拦,呛声道:“你就不能像个姑娘家一样温婉收敛些么!”

林秋晚丝毫不落下风,脱口而出:“都说女儿随爹,这不都随您么!”

体态丰腴的妇人端着暖茶从一旁角门走出,腰上的围裙还没解开,嘴角带笑,打断父女两人,“一大早的,你们父女两啊就别拌嘴了。”

林秋晚亲切地喊着刘姨。

妇人将暖茶递给院中的林镇江时,眼有媚丝。

林秋晚娘亲早死,四海镖局都是糙汉子,只有刘姨一个女子,负责厨房采买和银钱往来。林镇江年轻时走镖,林秋晚便由刘姨带着,刘姨早年丧夫,再未嫁人,将林秋晚当自己女儿那般养大,以致后来林镇江和她生出情愫,林秋晚也是举双手赞成。

一家三口在院中看天光掠影,林秋晚啃完猪脚,将骨头递给妇人,往身上抹去油渍,取下背后梨白棠雪,告别两人,走出自家人住的小院。

“中午熬了鱼肚汤,早些打完回来喝啊。”刘姓妇人在林秋晚背后喊到。江湖上的事她不清楚,只期盼林秋晚平安归来就好。

林镇江攥紧枪杆,这几年退出江湖,四海镖局也是由女儿撑着,心中愧疚,虽时常嘴上抱怨她没了姑娘家的温婉贤淑,但还是希望她能像幼年时那样无忧无虑,遇见一个称心的男子,卸下肩上重担,平安过完此生。

穿堂风很冷,林秋晚扛着梨白,背负棠雪走进四海镖局正堂,正堂前有一块空地,是镖局练镖场地。

棠雪触地,影子在天光下朝北转去。

她在等人上门,继续昨夜未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