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石头,不管多大,投入水中之后,随着“咚”一声响,便溅起了水花,之后是逐圈扩散的水波。良久之后,石头沉入水底,水面平静如初。
三盅酒过后,韩瑞丰两眼放光,直直的看着韩少宁,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爸,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清楚,在找对象的事上,我一直在逃避,一来矿山活计多,生意挺忙,我把全身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山上;二来你也知道,别看二丫头出嫁了,我心里委实放不下。不怕你笑话,我们俩的感情很深很好。原来在松前月下,曾对天盟誓,即便海枯石烂,此心永不改变。只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她开始厌倦单调而又贫穷的农村,向往和追求安逸的城市生活,尤其在她大姐出嫁后,她就彻底变了,不再纯真,变得非常现实。作为女人,她想过舒服的日子,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对一个男人最起码的要求,因此,我一点也不怪她!打那以后,我便痛下决心,想方设法挣钱,挣大钱,认为只要手里有钱,就能挽回她的芳心!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挣钱,就是攒钱,攒够了钱娶她当媳妇!从离家出走到开山采矿,我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她!尽管她和孙通往来频繁,而我也不在乎,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我,也一直在等我,然老天不从人愿,鬼使神差让她嫁给了小霸王!”韩少宁说到这,眼泪顺着脸颊情不自禁流淌下来,滴进了酒里。
他闭上眼睛,仰脖就把这盅泪酒干了!白酒本来就是苦的,再混合上痛苦的泪水,可谓苦中有苦,真是一杯泪酒伤情醉,半盏心愁恨爱痴。
韩瑞丰除了举杯陪酒,就是静静的听着。
韩少宁放下酒盅,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接茬说道:“自打她嫁人后,我心里就感觉空荡荡的,十分不好受。我想尽办法,迫使自己忘掉她,同时不断安慰自己,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哪都有,曾经有一段日子,我似乎走出了阴影。”
韩瑞丰用颤抖的手,又给儿子的酒盅满上了。
韩少宁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爸,你是否还记得,就在去年腊月,当二丫头听说我攒够十万块钱,要求兑现承诺后,而将自己锁在了屋里,不管是谁劝说,就是死活不开门;偏偏当我出现在门口,她的言词举止更加激烈,若我不尽早离开,她就撞墙死给我看!你可知道,她异样而又疯狂的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吗?”韩少宁眼圈里又晃动着痛心的泪水,十分激动的问道。
韩瑞丰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心中隐约有一个答案,但他不愿跟任何人提起,因为他也只是猜疑而已!没有根据没有把握的事,韩瑞丰从不乱讲,因为他知道一旦讲错,必将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
“若不是凑巧,恐怕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答案!”韩少宁想起了东北餐馆,继而一阵苦笑。
韩瑞丰看着儿子奇怪的表情,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不知道能怎样?知道了又会怎样?事已发生,又何必执着缘由。”
明月高挂,凉风袭人。
韩少宁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仔仔细细品味着老爸方才的话,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他看着满面春风的老爸又给自己斟酒,拱到嗓子眼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以往山盟海誓的初恋,心中梦寐的女神,原本属于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负了,这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他本想说出来,澄清一个缘由,给自己一个解释,给老爸一个答复,但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并非难以启齿,而是父亲的话就像一盏明灯,驱散了他心中的黑暗。
“孩子,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好好的生活。爱情在生活里是不可或缺,但绝不是生活的全部,除了爱情,还有友情,还有亲情,还有很多值得你去发现,去追寻,去完成!”韩瑞丰语重心长的说道。
韩少宁身子又是一颤!他认真打量了一下父亲,宽宽的额头已有五六道褶皱,双眼珠泛红略带醉意,黑瘦脸颊外张,两鬓头发白多黑少,俨然一个饱经风霜的乡下老头!
他一直以为,父亲就是一个憨厚耿直的农民,肚子里没墨水,脑子里没学问,除了会下地干庄稼活,就是在家洗衣做饭,万万没有想到,今晚说出的话,不敢说是金科玉律至理名言,也是发人肺腑耐人寻味!
此刻,他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人活着,不只为了自己而活着,不只为了女人而活着。
当一个人彻彻底底想通一件事,不再钻牛角尖的时候,出气都是匀和的!
夜沉风冷,韩少宁的心却是热乎的!
“爸,我再敬你三杯!”韩少宁出于至诚,眼神里充满感激。
韩瑞丰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内心,端起酒盅,付之一笑。
这三盅酒,喝得很快很快!因为激动,因为痛快,因为释怀!
瓶干人去,只剩下空盅空碟,任由夜风吹袭。
那晚之后,韩少宁神态愉悦,精神振奋,不管四叔八大爷,还是七姑二侄女,逢人都会笑脸相迎,未说先笑,待人诚恳,过去阴沉的脸和颓废的心情一扫而光,博得邻里乡亲一致好评。
长得不错,人缘也好,又有钱,别看老韩家三间破草房,保媒的把门槛都给踢爆了。的确如此,韩少宁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为人机警,聪明伶俐,除了没有文化,算是个短板,其他简直没得挑,像这样的小伙子,在方圆二十里的乡下农村打着灯笼也难找,凡是待嫁的姑娘,哪有不动心的!
现在山上也没事,除了讨账,韩少宁闲得很,正好有时间相亲。隔三差五,就有媒人登门撮合,不管女方家在哪里,出身如何,长相怎样,他是来者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