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尾鱼,在辽东几分银子一条,在这里,恐要加上百倍了。</p>
一入口,果然软腻鲜香,舌尖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p>
“元辅家中的厨子,真是了不起。这鱼也是好,今日来的不冤枉。”</p>
张居正冷哼一声:“若是没有好鱼便来的冤枉了?”</p>
惟功嘿嘿一笑,不敢再言声了。</p>
一时寂寂无声,只有筷子碰到碗碟时的声响,十几个丫鬟小厮在饭厅里伺候着,也是一点咳喘之声不闻。</p>
这一顿饭,算是惟功吃的最别扭的一餐饭了,哪怕是陪着太后和皇帝,亦是没有这般严肃。</p>
“委屈了你吧?”一时饭毕,张居正一边擦着手,一边对惟功道:“老夫是讲究食不语的,敬修他们大了,也罢了,简修这孩子就不愿同我一起吃饭,说是太别扭。”</p>
惟功干笑一声,答道:“我等性子浮滑跳脱,陪侍阁老一回,也是于自己颇有进益的好事啊,不敢言委屈。”</p>
“但愿你不要口不应心才好。”张居正看惟功一眼,眼神凌厉,令惟功吃了一惊,张居正沉声道:“你简在帝心,常伴帝侧,要十分戒慎小心,不言事,不求官,不递话,敬谨诚挚,不要工于武事而短于谋身,你与简修相交一场,算是老夫看着长大,今日吩咐你这几句,你听着,受用终身,不听,祸由自招,老夫是不会再说下一回了。”</p>
惟功正色道:“下官谨记在心。”</p>
“很好,你还年幼,现在嘱咐你比你惹出祸事来要好的多……现在来说说看,在通州驿究竟是怎么回事?”</p>
“是,也是十分意外的事……”</p>
在张惟功讲述的时候,张居正时而喝一口茶,时而皱眉,时而凝神思索……一般的人命案子,不要说死十来个贼人和几个官兵,纵是死一个村子也不需劳阁老元辅来伤神,但这一次是在通州发生,而且贼人在发觉是巡抚在场之后,还悍然攻击,意图杀害朝廷命官。</p>
这个事情就可大可小了,由不得张居正不小心谨慎。</p>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大半是汉人,有几个是真倭?”</p>
“是,下官的意思正是如此。”</p>
“真是奇了,真倭跑到京城附近做什么?”</p>
“下官翻捡过尸身,从很多细节来看,他们是在福建登陆,然后一路沿途北上,去过杭州,绕道长沙,再由勋阳入河南,从河南又折回南京,再从南京北上,这一次就正常了,沿镇江,扬州,淮安,宿迁,再到临清,德州,直到通州为止。”</p>
“你的意思……”张居正以指叩桌,沉吟道:“这帮人没有那么简单?”</p>
“是的……”惟功沉声道:“当是一群细作,沿途窥探我大明内镇军情,收集山川地形资料……下官在他们身上发觉了不少这种笔记资料,倭奴,居心叵测!”</p>
张居正也大感震怒,更多的是震惊:“曾一本已经授首,林凤一人,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扰犯海疆不说,还敢进窥内镇?”</p>
“下官亦觉有些荒唐,但那些东西不会有假的。”</p>
“此事确实是有叫人难以置信之感……”张居正沉吟一会儿,便十分果决的道:“此事你不必再管了,老夫会交给东厂和锦衣卫去处置,所有的物品,你都移交给锦衣卫吧。”</p>
锦衣卫里,张惟功也颇有几个熟人了,刘守用这个堂上官能力一般,但二百年的特务机构也不是白给的,里头颇有几个能人,东厂的理刑百户魏仲平,锦衣卫镇抚官迟子凌,都是不打不相识,对他们的能力,惟功还是相信的,当下点一点头,答应下来。</p>
待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起更时分,守门的一群人已经呵欠连天,不过见了惟功回来,都是赶紧上前来趋奉。</p>
“每人一两,多了是没有。”</p>
惟功手面极大方,平时出入当然没赏银,象这种回来迟了,叫人多等的情形,多少不拘会有点赏赐,所以这些人才一起拥上来。</p>
当下掏了一把碎银扔出去,笑着道:“人人有份,不过提醒你们,赌钱时小声些儿,不然被张贵逮着了,一听说是我的银子,怕是加倍罚你们。”</p>
他拿张贵打趣已经是常事了,众人都是哄笑起来。</p>
笑声之中,惟功满面春见的进来,一路上戳灯和灯笼极多,倒是将府中照的十分明亮,他没有直回梨香院,而是先奔了绿天小隐。</p>
因见院中还有亮光,便是在门口问一个小厮道:“大哥在里头做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