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p>

高显安静的半倚在软垫上，听着底下之人的回报。</p>

“……不到宣城，还不知原来郡主在民间竟是如此的深受爱戴，甚至有百姓在桥头雕了她的石像，焚香叩拜。人人皆说她是天女下凡，尊敬得犹如神祗一般。便是孙家出了这样的惨案，替她说好话的人也不少。就是云岭施家，在动荡中也是毫发无伤，听说连盗匪都绕着那家人走……”</p>

咳，皇上清咳了一声，跪在底下的徐子骞知道自己该闭嘴了。</p>

其实云岭那一带本就太平，这回灵州大乱，那儿受波及的范围也不大，他适当的说几句就行了，再不见好就收，只怕皇上追查起来却是要恼他的。</p>

只是他煞费苦心，把孙家的案子带到京城来，到底能不能让皇上对嘉善郡主，也是对欧阳康产生那么一丝不满呢？</p>

徐子骞有些忐忑，但又不甘心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天知道他等了多久，才找到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攻击欧阳康。</p>

欧阳康现在率领的平西军出师不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要是有变动，不该这么久还没有半点消息。那么这个时候，两样事情叠加，效果会是怎样？</p>

刀子要拣软肋捅，油要泼在起火之后。徐子骞说不清自己对欧阳康的恨意有多深，总之他不想看到他好过。</p>

御书房里，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良久，高显不咸不淡的道，“这回灵州的事也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p>

徐子骞略有些失望，到底什么也不敢说，躬身退下了。</p>

皇上闭了眼，脑子里无法控制的出现当年，念福放火带他出宫的娇俏身影。那样的挥洒自如，简直是——有如天助！</p>

她，难道真的是什么天女下凡？</p>

如果不是，那要怎么解释她那神奇的能力？</p>

可是，表妹一家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她就算是有什么天赋异禀的能力，也不会危害到他才对。</p>

可是，高显又想到那个可怕的诅咒。</p>

沐家的女人将是王朝的终结者，可沐家的女人除了母后，不就剩下一个她了么？小舅舅和舅母又死得那么惨，她当真没有半点心结？毕竟母后是他亲娘啊。</p>

皇上莫名的烦乱起来，他知道这样疑神疑鬼的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p>

不知是不是年纪渐大，身体不好的原因，他近来越发爱胡思乱想了，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他也不敢完全相信。</p>

偷眼暗暗瞥向侍立一旁的承平，皇上也在想，他明明是个健全的男人，有妻儿老小，到底是怎样的忠心，才让他甘愿净身，入宫侍奉？他会不会也有着隐藏的野心？</p>

纠结的揉着眉心，高显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那帮子太医也真是没用，怎么就治不好他？</p>

可他还是得吩咐一声，“传太医。”</p>

承平应了，可悄悄看他一眼，目光中却有些隐隐的担忧。可想想主子的脾气，到底还是什么也不敢说，默默低下了头。</p>

归仁坊。</p>

今日，是谭氏闺中好友，陆方氏娶儿媳妇的日子。她上门喝了杯喜酒，回来的途中，酒劲上来，心中颇多感慨。</p>

原本她是想着把自己女儿慕兰嫁去陆家的，奈何女儿没嫁成，却做了人家小妾。但好歹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还是常国郡主府上的人，倒也无人小觑。</p>

只是无论如何比不了破园那位。</p>

可心平气和想想人家从小到大吃的苦，实在怨不得也妒不得。况且，他也算有良心的了，不计前嫌拉拔着她儿子也外放了官，还结了门不错的亲事，只要等着儿媳妇那边也传来开枝散叶的好消息，她也没什么可求的了。</p>

只是没想到那个陆滢离了京，倒是听说混出息了。只不知是什么门道，陆方氏也只晓得很是赚了点钱，给家里送银子出手大方得很。</p>

可再能赚钱，这么大的年纪还不嫁人，实在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无怪她娘陆文氏连面都不见，只推说有病，想想倒也可怜。</p>

忽一时又想起破园那两位虽好，到底是非也多。</p>

先是接连没了岳父岳母，然后男人出去打仗，女人在家生孩子也不安宁。只她家那薯仔着实肥胖可爱，自己要能有这么个孙子在身边带着，也心满意足了。</p>

那些人以为背着她说，她就不知道了吗？哼，现在全京城只怕大半人都知道那个瑞安行凶，害得人家灭门的惨案了吧？</p>

这件事也不知破园知不知道，不过要说的话，要怎么说呢？说你爹滥好心，嫁了条毒蛇到人家家去？这不是摆明打人家脸么。</p>

况且她这身份，实在不太好说。其实要是家里那个死老头跟破园那边关系好些，倒是可以去说一说。</p>

可想想欧阳锦，谭氏自己都在车中摇了摇头。</p>

这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心事，不免有些气闷，反正她这年纪也不怕人说什么，索性就把车帘拉开透透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