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昏暗，老妇闭目而卧。</p>

浓郁的药香似乎渗入了房内每一分空气里。</p>

长须老者取了老妇腕上的丝帕，被老妇身边伺候的丫鬟请到了一边开了药案。</p>

“我这幅药，却比上次要减几分药材，老太太先吃上半月看看。”</p>

老妇人房外，几个外家的仆妇听了老者的话，都纷纷唾了一口，只能纷纷散了，出了府各自家去。</p>

顾家老太太还是说不得话，她们也没办法。</p>

如今顾家最大的就只剩下三姑娘，也才十四岁，她说的话又能抵什么用？</p>

顾家老爷去前，在各家借的银钱，这眼见得都是要打了水漂。</p>

这些各家的仆妇几乎日日来，倒也不是要老太太开口还钱。再说如今顾家哪里还有银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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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过是怕顾家暗自卖了家私，临到分顾家东西的时候，自家的钱没地方找补去。</p>

至善药号的皮大夫，甚至只在顾老太太的方子上减了几分药材。</p>

为何？还不是给老主顾省点钱呗。</p>

顾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梅叶，探头看了一眼房外。</p>

见二门上的严婆子打了个手势，她这才来到了床边。老太太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丝惭愧的笑意露在了嘴角。</p>

“倒是劳累皮大夫，陪着老婆一起唬人了。”</p>

正写着方子的老大夫头也没回，只叹了一口气。</p>

“几十年的交情，这点事算得什么？贵府的事，我本不好多问。只是这日后到底如何，老太太还是快些想个章程出来。家里的爷么和哥儿都不在了，难免会遭人觊觎。”</p>

顾老太太在梅叶的搀扶下起了身，坐在了椅子上，一丝疲态在眼底闪现。</p>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梅叶正从外面掀帘子进来，皮大夫已经被送走了。</p>

“几个姑娘哪里可看过了？”</p>

“回老太太的话，已经都看过了，都好着呢。”</p>

梅叶看了看瓷罐里的那点茶叶沫子，索性不泡茶，只倒了杯热水，搁在了老太太的身边。</p>

“老田头回来了没？”</p>

梅叶脸上带了些笑：“二门上严婆子没传话，应是还没回来。再说，这次您让老田头出门当东西，已经嘱咐过要走得远些。说不定他去了南城的当铺，回来的话路还不近。”</p>

顾老太太看了梅叶一眼，嘴里却带着叹息：“你这丫头，怎么不让我放了你家去？还巴巴的守着这个破巢子。原来一屋子人，如今就剩你一个，连个伴儿都没有，什么事都要你动手。”</p>

梅叶闻言抹了下眼角。</p>

“老太太可别赶我走，”她忍着泪扯出了一丝笑，“我七岁的时候，娘老子才去世，我舅舅就要把我卖到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要不是我喊住了您的车，只怕如今坟里骨头都已经烂了。放了我走，好再让他卖我一回？还不如您在家里指块地，我自个把自个烧埋在那里。”</p>

顾老太太苦笑着呸了她一口。</p>

梅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打开已经空了大半的壁橱，从最里面选了一件半旧的灰鼠袄裙，就要服侍老太太穿上。</p>

顾老太太见到这袄子，又叹了口气。</p>

“前日我要当这东西，你偏说不见了，如今又是哪里来的？”</p>

梅叶笑了一笑：“许是这袄裙自己舍不得走，便自个躲起来。见今日凉了，又自己钻了出来。”</p>

忽然听到二门上严婆子在叫，梅叶打帘子出来，正好看到了老田头的身影就站在二门里。</p>

“老太太可等着呢，老田，你且来帘子前回话。”</p>

那老头袖着手，笑眯眯的来到了帘子外面，对着帘子里面行了一礼。</p>

“回老太太的话，我回来了。”</p>

顾老太太听到他的声音也是一怔。</p>

“怎么听到你的声音，倒有一股轻松，莫非今天季家的人没有拦住你？”</p>

老田头笑眯眯的回道。</p>

“回老太太的话，今日里我走到了南城，才当了那东西，得了三两多银子。按着老太太的吩咐，药号里还了二两。其他的都买了米面，已经背到厨下交给了陈婆子。季家的人倒是在卖米面的地方遇到了。可今日却是奇怪，见我买了米面。他们几个也不上来抢夺，只吐了我一脸口水，骂骂咧咧的自去了。”</p>

顾老太太也奇怪的咦了一声。</p>

“倒也古怪？这半个月来，季家的人也是一次都没上门了。莫不是又想了什么坏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