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栖凤斋的。只觉得浑浑噩噩间,就走到了落梅院门前。</p>
梅姑带着一个婆子正在院子里照料梅花,抬头看到他怔怔地站在院门口,只觉得莫名,但还是直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小侯爷来了?”</p>
赵琇正在窗前练画,听到动静放下笔走了出来,笑着迎上去:“哥哥回来了?怎么样?他没生气了吧?”</p>
赵玮看到妹妹才醒过神来,但脑子还没转过弯:“什么生气?哦……”他想起来了,不过,该怎么说呢?这根本就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儿……</p>
赵琇眨眨眼,双眼盯着哥哥,还在等他的回答,然而赵玮看着妹妹一脸的无辜,心里就想起高桢刚才那番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p>
赵琇觉得好奇怪:“怎么了哥哥?难道他还在生气?这不可能呀!”高桢都向她“负荆请罪”了,还送了花过来,分明就是要向她赔罪嘛,怎么可能还会在生气呢?可是哥哥又不说清楚,赵琇果断下了决定:“我自个儿去找他问清楚!”</p>
“别!”赵玮连忙拦住妹妹,“他……他没有生气,看起来好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早上的话确实是他送来的,说是要向你赔罪。”</p>
“我就说嘛。”赵琇得意洋洋地笑了,“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原谅他好了。”不过笑完了,她还是觉得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事,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p>
赵玮没有说话,只是满腹心事地往屋里走。</p>
张氏正盘坐在东暖阁次间大炕上,倚着窗边的引枕翻看一本书,见孙子回来了,就问:“去了这么久,可是已经向王爷辞过行了?”</p>
赵玮刚要在炕边坐下,闻言身体就僵住了。</p>
他先去找的高桢,直接被高桢的话轰晕了,压根儿就没想起还要向广平王辞行,连忙站直了身体,支支唔唔地说:“孙儿……想着这时候还早,因此……因此想晚些时候再过去。”</p>
张氏狐疑地看着他:“这会子都快到巳正(上午10点)了,还早?再不去,就该吃午饭了。若真要明儿就走,最迟午饭前就该向王爷辞行的。你方才都上哪里去了?竟连正事都没办。”</p>
赵玮满面羞愧,恭敬道:“祖母熄怒,孙儿这就去芙蓉楼求见王爷。”</p>
他又匆匆忙忙走了,留下赵琇与张氏一头雾水。张氏问赵琇:“你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赵琇摇摇头,忽地心中一动,赵玮是从高桢那里回来后才变成这样的,莫非是高桢跟他说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她就过去打听一下,反正高桢现在跟她已经算是和好了。</p>
想到就做。赵琇回房换了厚衣裳,披上斗篷,拿了一个小包藏在斗篷里,笑着走去东暖阁对张氏说:“祖母,我出去走走。”</p>
张氏心里有事,忙道:“都快吃饭了,你还出去做什么?外头怪冷的,若只是想活动腿脚,就在这院里走两圈吧。”</p>
赵琇当然不可能答应,便说:“院里每日饭后都能走,都不新鲜了。咱们明儿就要回家了,这时候再不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呢?好祖母,你就让我再逛一圈吧。我练了一早上的字,眼睛都累了,正想要看看风景,歇一歇呢。”</p>
她都这么说了,张氏只好允了她,只是再三叮嘱:“只在附近走一走就好,别离得太远,早些回来,一会儿就该吃饭了。”赵琇挥挥手就直接出了门。</p>
她又走了梅林的小路,打算从花房边上直接穿过去,到达栖凤斋的后堂,路程比较短,中间也不会遇上太多人。</p>
到达栖凤斋后堂时,她恰好听到高桢在吩咐着烟雨什么:“……不是洒扫上的人么?叫她仍旧回去做老本行好了,也不必送人回府,这里常年都要派人来的,也省得她到处胡说八道。你去吩咐庄里管事的人,让他们把人盯紧些。若有什么不好,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不必顾虑太多。”</p>
烟雨笑着应下了:“世子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包括那丫头再不敢逾距了。”</p>
她转身掀起棉帘正要离开,就看到赵琇一脸好奇地站在门外,忙道:“赵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外头吹什么冷风?”</p>
赵琇笑说:“我也是刚来,听到你们在屋里说事,不好打搅。世子在里面吧?这会子可有空?”</p>
“赵姑娘说笑了,您来了,我们世子几时没空?”烟雨笑着打起帘子,让赵琇进了门。</p>
高桢听说是赵琇来了,双眼一亮,站起身来,想起方才跟赵玮说过些什么,脸颊又微微发红,十分不好意思地支唔了一下,才对赵琇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来了?”</p>
赵琇大大方方地笑道:“我来了,我收到了你的花儿,真漂亮,谢谢你了。”</p>
高桢脸上的红晕略深了两分:“你喜欢就好。”</p>
“真奇怪。”他心想。对着赵玮,他能大大方方地说出心理话,怎么如今当着赵琇的面,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呢?</p>
烟雨替赵琇解下了斗篷,见她自己还拎着个小包袱,便有些好奇:“赵姑娘拿的是什么?”</p>
赵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包袱放在炕桌上,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我昨儿赶制的几件针线活,是送给桢哥哥的。算是……赔礼吧。我昨儿回绝你的礼物,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接连收到你送的贵重礼物,心里有些不安。但后来我想了想,又觉得咱们两家平日都是常来常往的,没少互送礼物,若都要一件件计较起来,岂不是显得生分了?若我觉得你送来的礼物太过贵重,又太过多了,大不了我也回一样贵重的礼好了。反正嘛……这种事是清者自清的,我们本身坦荡荡的,也不必计较别人怎么想。”</p>
高桢双眼一亮:“这么说,你是愿意收下我的礼物了?”</p>
赵琇抿嘴笑道:“但你也要收下我送的礼物才行。”她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做得不好……我还是头一回自个儿上皮子呢,因为是小件,所以就没叫别人帮忙,但做得不太熟练,而且时间又赶……你且将就着,若是用不习惯,就叫专业人士另做新的去。”</p>
高桢低头看包袱里的东西,却是三个小皮件,包括一对暖耳和一对手套。暖耳是用铜丝和黑丝绒做的发箍,特地留出了发髻的空隙,两边的护耳则用了小块的黑狐皮,毛光水滑,触手温暖细腻。而那对手套却是特制的款式,以前他从未见过,先用厚绒布做出半指手套的型,再在手背与手心处各缝上一块小牛皮,但在手背处,又多做了半个皮手套,用暗扣固定住,需要时,可以将其翻转过来,盖到那露出来的一半手指上,达到御寒挡风的效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