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安颜一反常态地静了下来,整日不是缩在房里做做女红,就是去安夫人房里商量她及笄的事。如此,半个月过去了,她身上的浮躁也渐渐褪去,整个人稳重了不少。
这日,安颜又来了安夫人这里。如今,安夫人开始教她主持中馈,每个女子都是从小就学习中馈,只是以前安颜根本就静不下心来,现在她愿意学,安夫人自然是乐得其成,日日都教她,为的便是让她能尽快学会。
安颜坐在靠窗的榻上,低着头翻阅账册,遇到有疑惑的地方就拿笔圈出来。
安夫人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橘黄的光线从窗口射进来,投在窗边的人身上。女子微微低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那线条流畅优美,使人移不开视线。
似是感受到了安夫人的目光,安颜抬头,温婉一笑:“娘亲!”
安夫人在她面前坐下,抬手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青丝,慈爱地笑道:“你一大早就过来看账册,这都看了一上午了,该歇会儿了。”
“女儿不累!”安颜笑笑,复又垂头。
安夫人眼里有着不赞同,可最终也只是无声轻叹,将挂在腰间的荷包解下来,递至她面前。
安颜不解:“娘亲,这是……”
“是你出生时握在手中的东西,我和你爹怕有什么万一,就给你收了起来。看看?”
从安夫人手里接过荷包,安颜还是一头雾水。她从未听安夫人和安大人说起过关于自己出生时的事情,更不用谈她出生时还带有什么东西了。
解开荷包,安颜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颗珍珠大小的发着妖冶红光的珠子!
“娘亲,你是说,这是我从娘胎里带来的?”安颜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夫人,一脸的不可置信。
安夫人颔首。
当初安颜出生时,恰是炎炎夏日,本该凋谢的桃花竟满园开放,惊诧了众人。随后,便发现了刚刚才出生的安颜小手里攥着一颗闪着红光的珠子。
为了不让安颜的成长遭受流言蜚语,安大人和安夫人商量过后就将这颗珠子给收了起来,就连当日给安夫人接生的产婆、丫鬟也是逐一敲打,安颜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被三令五申的不许让人到安颜面前胡说八道。
安颜有些明白了,从小到大她院子里的桃花就开得很好,阖府上下,也只有她院子里才有桃花,想来是安大人将府中的桃花都移植到她的院子里了。
“如今又怎的想起要把它给我?”安颜把玩着珠子,漫不经心地道。她对这事不怎么上心,因此倒不在乎这东西能不能回到她手中。
“你快要及笄了。及笄后,你就长大了,这颗珠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你长大了,也就该还给你了。”安夫人看着安颜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担忧,只是安颜的心思都被这颗珠子吸引了,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安夫人对自己的担忧。
其实,安夫人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安颜。当年安颜出生后,为了安心,安大人还特地去寒山寺找了尘大师问过这一反常的情况。
——了尘大师是得道的高僧,已经很久不曾见过香客了,自然也没有人能求得他帮忙批命。可奇怪的是,当安大人求见的时候,了尘大师竟然同意了。当时就连安大人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哪成想了尘大师愿意见他。
说明来意后,了尘大师只说安颜的出生是为了寻人而来,她的前世大起大落,有些坎坷,今生是为了一个人而来的。且,她命中有一劫,生死难料。
听闻这句话时,安大人沉默了很久,而后才谢过了尘大师。回到府中,安大人将了尘大师的原话转达给安夫人,安夫人听了后,只是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安颜哭泣。
所以,在得知那日安颜看见萧凛哭了的时候,安夫人就知道,安颜的劫数,来了!
此时,将随着女儿一起出生的珠子还给女儿,也算是安了她的心。而且,安夫人觉得,或许这颗珠子会在危难关头保安颜一命。
“娘亲?”安颜见安夫人出神,不由得好奇地推了推她的胳膊,“娘亲,怎么了?”
安夫人回神,对安颜微微一笑,感叹道:“没什么!只是女儿大了,要出嫁了!”
闻言,安颜眼神微黯,强笑道:“女儿还小呢!”
安夫人哪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含笑地搂住她,没有说话。
下午,安颜回了自己的院子。
斜靠在软榻上,安颜怔怔地看着院子里一大片开得鲜艳的桃花。曾经她也想过,为什么她院子里的桃花能从春日一直盛开到夏日,且一直不衰败,未曾想,原因竟会是她!
“姑娘!”碧珠挑开帘子进来,看见的就是安颜看着桃花出神的模样,不禁诧异,这是怎么了?
眼神一闪,安颜侧首看她,“有事?”
碧珠见她一副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样子,忍不住发笑:“长公主下帖子给您,两日后邀您过济宁侯府一聚。”
长公主下嫁给南衍后,并没有修建驸马府,而是直接入住济宁侯府。
安颜“哦”了一声,转身又趴在靠枕上,手指无意识地缠着自己的几缕青丝,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碧珠当真是无奈了。原以为将萧凛身边有个姑娘的事情告诉安颜,她就会对萧凛死心了。而如今看来,死心是死心了,但人也差不多废了。
第一次,碧珠开始怀疑自己跟她说萧凛的这档子事儿到底对不对了。
将军府。
安瑜盯着萧凛半晌,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施施然地挪开视线,然后趁他又低头看书时直勾勾地看住他,待萧凛再次看过来时,他又不慌不忙地移开目光……如此反复几次,饶是萧凛也有些受不住了。
“啪”的一下将书籍扔在桌上,萧凛皱眉:“何事?”
“你和阿颜闹翻了?”安瑜说话向来都是这么的直接。
“你所谓的闹翻是指哪方面?”
“萧凛,你不要明知故问!”
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都直接唤将军的名字了。无涯侍立在门口,这么想着。
萧凛抚了抚袖口,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想我如何?”
安瑜一噎。
他只是看安颜这半个月来一改以前的活泼开朗,变得稳重宁静,心口就有些钝痛。
那是他从小就放在心上疼爱的妹妹啊!可是,另一个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这让他该如何选择。
再开口时,安瑜缓和了语气,多了些许落寞:“对不起,晤风!”
萧凛默了默,也难得低头:“这事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阿瑜,安颜的事,我也不想如此的。”
安瑜很快就想通了,看着向来骄傲的萧凛对自己低头,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不怪你!我只是在迁怒罢了!阿颜的性子我了解,这次只怕是太过伤心了!”
说着,他睨了萧凛一眼:“不过,你们那日到底说了什么?为何阿颜一直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