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曾得到蒲鲜万奴的允诺,李云不认为,己方有必要在辽东牵扯太深。能得到的东西无非这些,可以轻易拿到,何必大费周章,虚掷许多代价呢?
此前定海军突入城中,李云毫不犹豫地暴起响应,可到了战事告一段落,他心里的这个疑惑却冒了上来。
如今眼看着倪一飞报紧急军情,他担心要付出的代价愈来愈多,终于忍不住在兄长面前合盘托出。
“阿云,你想的这些,我也想过。结论是,此人是个不中用的,不行。”
“不中用?”
“这蒲鲜万奴,此前与蒙古厮杀,与契丹厮杀,屡战屡败,动辄丧师数十万,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之将。娘的,当时野狐岭的失败,也有他的一份,你记得吗?”
李霆冷笑两声:“他要成他的大事,靠的全是阴损手段,靠的是大金朝廷在辽东的余威。可是,阿云,时代已经变了啊,真正的乱世,就要来了。天下大乱的时候,没人再把大金当回事,他那些小手段还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李霆的冷笑转成了狞笑:“这种靠着大金的余威,挖大金墙角的人,只不过自以为枭雄罢了。譬若汉末的袁术、刘焉,隋末的王世充、宇文化及,纵然机关算尽,放在真正能于乱世崛起的强者眼中,不过是一块肥肉,迟早免不了被吞吃的下场。”
李云沉思半晌,抬头问道:“那么节帅的意思是,要彻底吞了他?那恐怕不容易!”
李霆张了张嘴,不说话。他忘了郭宁后头的言语,连忙继续回忆,却听得身旁的登城马道上,军靴沉重的脚步声,纷沓响来,
脚步声中,郭宁扬声道:“此等人物,愈是自以为得计,愈是破绽百出,难免就要被吞吃。我起兵来时就已断定,向这块肥肉下手的时机将至。不过,咱们有这样的想法,其他的有心人,多半也有同样的想法。既然大家都拿着碗快,准备上桌吃饭了,咱们于情于理,都该早做点准备……至少,尽量避免一些局外的吃客贸然上桌,乱了场面,对不对?”
说到这里,郭宁大步向前,站到城墙上墩台的高处。
“来得真快!”他感叹地道。
赵决、张阡、包括纥石烈桓端等人纷纷跟上,向西面远处眺望。
咸平府西面的地势比较低平,辽河、清河在此汇聚,千百年来冲积出了连绵平原。早在天会年间,此地就是大金着意经营的农耕重地,曾有南朝宋国的使者来此,感慨说:州平地壤,居民所在成聚落,新稼殆遍,地宜稷黍,富饶不下于南方。
只可惜后来数十载荒废,当年的耕地,如今大都成了草甸。如今正在夏末,连绵草甸遍覆荒草,深绿、浓黑和枯黄色交错,仿佛苍莽无际。
在草野的尽头,一支人马数以万计的大军正沿着数十条踩踏出的道路齐头并进。
滔滔如潮的队列中,上百面五色旗帜迎风招展,仿佛船队在绿色的海洋上破浪而行,场面蔚为壮观。
所有旗帜当中,有一面最为高大。其图桉甚是独特,呈上日下月之状。
对这面代表女真人死对头的旗帜,纥石烈桓端早就熟悉之极。当下他沉声道:“这是契丹人的天字旗,耶律留哥来了。”
郭宁拍了拍手,轻松地笑道:“这是第一家吃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