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师父，不要光顾着和薛哥哥叙旧啊！我好饿！”流萤抱怨一声，又嬉皮笑脸地蹭过去，蛊美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尽瞎说，不是已经教了你辟谷之术，怎么还会饿？”
“可是我一想到好吃的还是想吃啊，我不管我就是饿了！”流萤眨着大眼睛，淡紫色的瞳仁水光潋滟，可怜巴巴地看着蛊美人。
“唉，拿你没办法。那各位失陪了，我去做些饭菜。”蛊美人站起来，荼靡看到她身形微微晃了一下，薛易伸手扶了一把，角度原因，只有荼靡看到了，当下便有了计较，看来流萤的师父身体不是很好。想了想，站起来道：“前辈，我给你打下手吧。”
“好。那就有劳姑娘了。”蛊美人露出一个孱弱的笑容，脸色居然比先前苍白很多。荼靡和她并肩走出去，几次想伸手搀扶，都忍了下来。
她既然遮掩着不让人看到，想必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这农房虽然普通，且地处偏僻，但却很宽敞。荼靡跟着蛊美人进了厨房，里面东西都很齐全。荼靡生了火，看见蛊美人在和面，便洗了手去帮忙。看着蛊美人苍白却柔美的侧脸，荼靡心下疑惑，问道：“前辈是自己出去采买吗？”
“是啊，流萤这孩子性子野，让她出去采买不得翻天。”蛊美人半开玩笑地说。
“可前辈……你的脸……不会有人发现吗？”荼靡更疑惑了，这样的脸，难道不会很扎眼？
“哦，这个啊，我会些易容之术。”
“这样啊，我说呢……流萤她也易容吗？”
“她倒是没有，其实也想过教她，只是她不愿意学也不肯让别人给她易容，总觉得不用自己的脸好像做什么都和你心虚。”蛊美人说起流萤，眼中渐渐浮出笑意。荼靡想起流萤那双淡紫色的眼睛，虽然她五官不怎么美艳，但这眼睛……
蛊美人似乎也看出她心中所想，淡笑道：“这帝京鱼龙混杂，异域之人不是没有，倒也不会太惹人注意。”
“流萤是异域人？”那样的眼睛，应该的确有些异域血统吧。
“不，她不是异域血脉。你看她的其他五官就知道。至于她的眼睛……我也说不清楚，她自己都不清楚……”蛊美人正说着，突然走进来一人，荼靡转头看，正是薛易。
“荼靡，流萤找你，你先去吧。”薛易垂眸，语气与平时有些不同，但又似乎没什么异处，荼靡自然知道他是支开她罢了，当下也没多少，洗了手就出去了。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也没有什么要去偷窥的想法。
看着荼靡的身影渐渐远去，蛊美人轻叹一声，低头继续和面。
“你真的和陆莫系了双生结？”薛易面色低沉：“你疯了？这样你俩的下场都是死，你让流萤怎么办？”
“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流萤已经大了，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简直不可理喻，”薛易的声音渐渐变冷：“流萤的身世我想你也能猜出一二吧？当初我把她交给你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你现在就想死？”
“我已经封了她的记忆……不会有事的。”蛊美人的声音略略轻了些。
“被世人尊称了这么多年的蛊美人，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姓什么吗？”
“我……”
“厉辩淑，你的事情，我本不该管，但是流萤，你必须考虑。”薛易神色冰冷地看了蛊美人，哦不，厉辩淑一眼，转身离开。
苍白的薄唇微微颤抖，过往的痛苦回忆一股脑地涌上来，厉辩淑身形摇晃几下，靠着灶台缓缓滑倒。
“陆莫……”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放心，上半生是我负你，我一定还你……”
薛易离开厨房，却没有去荼靡他们那里，而是进了一间屋子，关门，上锁，在房间西面的墙壁上轻叩了几下，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打开，是一只圆环，上面连着一条细铁链，另一端嵌在墙里，薛易两只勾住圆环，一拉，几声细微的摩擦声，墙壁缓缓向左移动，露出一条两人宽的暗道，薛易走进去，松开圆环，墙壁又闭合了。
通道尽头是阶梯，薛易走下去，到了底，眼前的光线立刻明亮了不少，赫然是一间卧房，里面有一张被纱幔挡住的床，依稀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类似于药香又带点血腥味的气息。
“咳……咳咳……你……你是谁？你……你不是辩淑……咳咳咳……”男子的声音传出，可以听出原本的声音是比较好听的，但却已经嘶哑得分不出原本的声线，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艰难沉重的呼吸声，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薛易几步坐过去，掀开纱幔，苍白削瘦如纸片的男人躺在床上，原本丰神俊朗的面容苍白得几乎看不清五官。薛易没有给他任何做出反应的机会，直接点了他的睡穴，待他闭上眼睛，手掌摊开，用仙力把男子的身体托带半空，微微发力，精纯的真元潮水一般涌入男子的身体。
须臾，薛易手掌下翻压低，收力，男子缓缓躺回床上，原本苍白的面色红润了些许，薛易眉头微蹩，待呼吸缓和后走了出去。
厨房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暖流席卷全身，连和面都开始费力的身体突然被旺盛的精力填满。
厉辩淑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颤抖的指尖捏着一个与流萤腰间那个一样的银铃，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轻晃了晃，分明没有银丸的银铃却发出了阵阵清脆却旋律奇怪的响声。
铃响九声，头顶的房梁上突然落下一个什么东西，厉辩淑伸手接住，是一个黑色的婴儿拳头那么大的黑色小陶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小罐在厉辩淑手里不停地动，发出细微的闷响，厉辩淑收起铃铛，在另一只手的食指上咬开一个小口，血水流出，那罐子抖动得更加厉害，厉辩淑把上面的盖子掀开，速度极快地把手指塞了进去，那罐子立刻停止了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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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姐姐！饭这么快就好了嘛？”流萤看见荼靡走回来，双眼放光地扑过去。
“没呢，薛易找前辈说话，我出来一下。”荼靡说着，闪身躲开，流萤扑个空，撅撅嘴，刚想再说什么，眼神突然一利，此时旁边的第五凌突然腾身跃出，眨眼间没了踪影，荼靡刚转身，流萤也追了上去，荼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是出事了，想追过去，突然想到自己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肯定追不到她们的，想起薛易和厉辩淑还在厨房里，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去找他们。
厨房离这里并不远，很快就可以到，可是，就在荼靡快要到厨房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转头，发现一个人倒在那里，细看居然就是厉辩淑！
荼靡一惊，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前辈！前辈！怎么了？前辈！”
连叫几声，厉辩淑却依旧没有动静，荼靡试了试鼻息，已经十分微弱，可看看她身上，却没有什么伤口，难道是病？
正想着办法，突然，厉辩淑微微睁开了眼睛，荼靡看见，立刻欣喜道：“前辈你没事吧？”
“呃咳……咳咳……过……过来……”厉辩淑一开口，荼靡吓了一跳，这声音怎么嘶哑成了这个样子？看厉辩淑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说，荼靡便凑近了些，这时却见厉辩淑抬手在她脖子上按了一下，一阵短促的刺痛，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脖子滑进了血液里。
“前辈，你干什么？”荼靡疑惑，痛感已经消失，摸摸脖子，什么也没有，似乎只是错觉。
厉辩淑伸手费力地扯下自己腰间的银铃，塞到荼靡手里，荼靡刚想看是什么，厉辩淑便手一松，手无力地砸在了地上……
荼靡愣了。
“……前辈？”荼靡伸手默默她的手腕，没有脉搏，试试鼻息，也没有……
“前辈！前辈！我……”荼靡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师父！”流萤的声音传来，荼靡转头，流萤和第五凌，还有薛易，不知何时就站在几丈开外。流萤似也知道了什么，眼睛里瞬间溢满水汽，转头用一种类似于求证又近乎乞求目光看着薛易，薛易垂眸不语，点了点头，流萤捏着长鞭的手一松，鞭子落在地上，流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掩面而泣，没有声音，泪水却滴滴分明地从指缝中渗出来。
“流萤……”荼靡不忍，刚开口，却突然心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好像融入了自己的血肉，荼靡感觉自己好像只是眨了眨眼，又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缓缓睁眼，强烈的光线刺入眼帘，眼睛生疼，荼靡刚想闭眼，一只微凉的手掌覆上眼睛。
“你昏迷很久，别突然睁眼。”是薛易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薛易才把手拿开，荼靡睁眼，便看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流萤的师父家里。
流萤的师父……
荼靡忍不住胡思乱想。这时流萤微微有点沙哑的声音传来：“荼靡姐姐，喝点粥吧。”
流萤眼睛红红的，扶起荼靡，把粥吹凉了喂她，荼靡沉默着，一口口喝下去，吃完了一碗粥，流萤拿手帕给荼靡擦了擦嘴角，端着碗就要出去，荼靡出声：“流萤……”
“啊？怎么了荼靡姐姐？”流萤也没过来，只是回头看她。
“你师父的事……我……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荼靡还是有些愧疚的，毕竟人就这么死在她面前，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没事的，荼靡姐姐，这不怪你，”流萤低头，想了想，又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毕竟和师父系双生结的人……已经命不久矣，只是我没想到，最后她居然是被害死的……”流萤说着又有点哽咽，忙端了碗出去。
“……双生结……害死？”荼靡想起先前第五凌和流萤突然追出去的事情，越来越疑惑，转头刚想问薛易到底是怎么回事，薛易便看出她心中所想似的，开口道：“方才有人闯入这里，身上……有魔息。”
“是魔族？”荼靡微讶，魔族怎么会……怎么会和流萤师父有瓜葛？
“也许，但似乎不是，应该只是携带了魔族之物，应该是个人，我们追出去，追了一段路却见他闯入后只是往远处跑，意识到恐怕是调虎离山，回来时却已经晚了……”薛易叹口气：“详细的让流萤和你说吧，我也不很清楚。”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只是有些事如果由他来说，那必然会牵扯更多。想想又道：“蛊美人身上随身带着蛊，你是沾到蛊毒了，不过放心，流萤会解蛊。”
“嗯……”荼靡心里有些沉重，薛易抬手，犹豫一下，按了按她肩膀：“不怪你，好好休息吧。”
荼靡刚想说好，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摸摸手腕，在她袖子里匿了好几天的阿初居然不见了。
“薛易，你看到阿初了吗？不见了！”荼靡有点慌乱，莫不是乱爬被踩死了？
薛易没说话，微微侧身把正咬着他手腕吸血的阿初扯下来递给荼靡，阿初不满地挣扎几下，还是被荼靡给捏在了手里：“你总昏睡着，它觉得闷了就爬出来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嗯？奇怪，阿初眼睛好像变色了。”荼靡看着阿初那对小眼睛，居然变成了淡淡的血色，刚想问薛易怎么回事，眼前突然光芒大盛，荼靡感到手中的阿初突然变得和烙铁一样滚烫，随手就扔了出去，抬手挡住眼睛，那光线只出现了一瞬，荼靡感觉脚踝那里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察觉强光已经褪去，放下手一看，却失声惊叫。
“这这这……这是什么！”
薛易嘴角一抽，他果然低估了自己的血，才喂了两次……居然就能化形了？
看着荼靡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薛易默默扯下纱帐，把趴在床上光溜溜的阿初裹起来。
“……薛易……”荼靡看着被薛易提溜在手里的五六岁孩童，有些结巴：“……这是阿初？”
“嗯。”薛易淡定地答了一声，荼靡当场石化。
“这这这……阿初不是蛇……呸，叫什么……羽覃的？他长得像蛇啊！不像人！”荼靡不接受这个事实。
“修为高了些，幼体化形很正常，还在适应，等他醒了，你要是不习惯，可以让他变回去。”薛易拎着沉睡着的阿初就像出去，想想觉得不妥，索性放在荼靡旁边：“我出去给他买身衣裳。”
荼靡还未回答，他就出去了，荼靡看看被纱帐裹着的白白胖胖的阿初，居然有一种自己刚生完孩子的错觉……
不过……阿初变成小孩子还蛮可爱的嘛……
荼靡看着沉睡的阿初，眼睛应该蛮大的，睫毛很密很长，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皮肤白白嫩嫩的，虽然才五六岁的模样，却看得出五官的精致，怎么看……怎么想捏……
迅速地伸手在那包子一样鼓鼓的脸蛋上掐了一把，掐完立刻缩手。
唔……手感不错……
然后……
第二下……第三下……
薛易回来时，正看到这一幕，荼靡见他进来，立刻收手，但依旧蠢蠢欲动，薛易有些无奈，却自己都没发现唇角居然扬起了一点，转瞬即逝，不过荼靡还是看见了，一时间愣了愣。薛易平时总没什么表情，纵使长得俊美，看久了也没啥感觉，比如荼靡，但是突然看见他笑……怎么感觉他突然好看很多？
薛易没注意到荼靡的视线，走近了把初抱起来，去旁边的房间给他换衣服，荼靡这才回神，感觉脸上有点烫，用手捂了捂，深呼吸，待平静一点了，动了动，并没有什么不适，遂掀开被子下场，整理了一下，便出去找流萤。
流萤在院子里煎药，呆呆地坐着，手中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炉火，眼神呆滞，显然在发呆。
“流萤？”荼靡试探地叫了一声。流萤一惊，立刻回神，手中蒲扇掉到地上，掀起一阵微弱的风，炉中火苗扑闪几下，继续燃烧。
“荼靡姐姐。”流萤把蒲扇捡起来：“你怎么出来了？不难受吗？”
“不难受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事就好……”流萤继续扇着蒲扇煎药，荼靡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流萤看她一眼，道：“荼靡姐姐你是有什么要问我吧？”
“……嗯，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明显到连流萤都能看出来，却到底也没有多想，直接问道：“你知道你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吗？”荼靡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问清楚，自己今后一定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