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黎钧叫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问,“难道你就不心疼一下我娘吗?她病的时候您不说给她抓药,竟连家门也不怎么进,整天往外跑……”
“行了,行了,少给你娘打抱不平,”黎鸿不耐烦的打断他,“赶紧拿了药去熬,我觉得有些头疼。”
黎钧抿嘴,他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懒惰,虽然好高骛远,对他们姐弟三个却是真的好,与母亲同进同出,少有红脸的时候。
黎钧转身从柜子里将那两副药拿出来,贫贱夫妻百事哀,或许这就是贫穷的错。
梅氏带了黎柳出去串门,初一邻里们会互相拜年,初二黎宝璐和黎荷要回来,梅氏要到初三和初四才能回一趟娘家。
黎钧亲自守着药炉,等熬好后凉了一些便给黎鸿端去,黎鸿捧起药一饮而尽,压下嘴里的苦意皱了皱眉道:“这药味怎么不对?”
黎鸿虽不学无术,但毕竟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普通的药剂还是认得的。
黎钧手心冒汗,却不动声色的道:“这是托人从县里带回来的药,或许是药方与祖父的不一样?”
黎鸿冷哼一声,“乡野村夫的药方也敢跟你祖父的比?你祖父可是御医。”
他把碗塞回去,头疼欲裂的道:“算了,我要睡一觉,晚上再给我熬一副,不行明日就去县城看看。”
黎钧应下。
晚上黎钧又给他端来一碗药,黎鸿一饮而尽,片刻后便感觉了不对,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不停使唤,最恐怖的是他会不自觉的抽动嘴角。
这是中风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中风?
黎鸿厉眼看向一边的黎钧,手指微抖的指着他,歪着嘴吼道:“你,你……”
黎钧眼圈微红,却紧握着拳头不肯上前一步。
半响,黎鸿才嘶吼出声,“逆子!”
“爹,等你再不会卖妹妹后我会给你解药的。”
黎鸿瞪目。
黎钧沉沉的看着他,转身便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问,“爹,你知道那位贵人喜好虐童吗,据说他家最爱买八九岁的女孩,但那些女孩少有活过半年的。我记得有一次祖父出诊回来给二妹买了套特别漂亮的衣裳回来,您很生气的抱了妞妞去找祖父,说她比二妹还小呢,祖父怎么能偏心二妹?您以前常把小妹顶在肩膀上出去玩,您曾经那么疼爱她,怎么现在却全忘了?”
黎鸿一怔,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儿子不孝他的理由。
弑父是死罪,给他下毒,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行。
黎鸿喷着气瞪他。
黎钧却是直接开门出去,不再管他。
梅氏直到吃晚饭时才发现丈夫成了废人,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掐着黎鸿,双目通红的瞪他道:“是我给你下药的,是我给你下药的。”
黎鸿冷冷地瞪着他,梅氏是他的枕边人,他最了解她不过,她要有这胆子,他们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心中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语,想要为她儿子顶罪,门儿都没有。
他倒要看看黎钧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关住他,他可是约好了刘老三明天就来接妞妞的。
黎鸿闭着眼睛等后援,第二天最先到黎家的却是离他们不远的黎荷与她的丈夫鲁同。
鲁同只比黎鸿小几岁,大了黎荷整整一轮,他身体有些瘦弱,眼神阴鸷,单论外表看谁也看不出他有家暴倾向,但他发起疯来却是连黎钧都怕的。
黎钧曾看过他发疯,那时候他跑去六村看他大姐,他帮着他大姐去挑水,他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笑意盈盈,突然不知为何却突然发狂,揪住大姐的脑袋就往地上磕,不要命似的对黎荷拳脚相加。
当时黎钧差点气疯,冲上去跟鲁同打起来,明明看着很瘦弱的人,劲儿却很大,当时黎钧差点被打死,还是他大姐爬出去叫人才把人压住。
时候鲁同备了礼来道歉,黎鸿便原谅他了。
但黎钧心里却恨他入骨,这人是个疯子,而他父亲明知他是因殴妻致死被流放却还把大姐嫁给他。
黎荷挎了一个篮子来,里面不仅装了几斤米,还装了十几个鸡蛋,她把篮子交给母亲,笑道:“娘,这些鸡蛋给你和小妹补身子,你们也别太累着了。”
梅氏看着黎荷头上的伤,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是新伤,显然是这两天才打的,这一刻,她倒不怪儿子的忤逆之举了,她拉过长女,直接忽视鲁同,“跟娘进屋。”
鲁同一点也不在意,以前在家乡时他还不敢打妻子的头脸,不仅怕妻子的娘家知道,也怕邻里非议,但此时是在流放之地,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什么流放的,有没有亲故,何必还做掩饰?
而黎荷在嫁给他之前黎家也是知道他的底细的,不过是用银子买来的妻子,打便打了,黎家还能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