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站着一个举人,二十三个秀才,即便是木讷如乔胥都能条理清晰的辩论,何况顾景云和文生?
一对二十四,欧通判完败!
他也知道不能与他们口舌之争,只能将那些自己认为毫无道理的条目列出来驳斥,但顾景云既然敢列出来就不怕他驳。
双方在公堂上唇枪舌战,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最后以欧通判失败为终结。
最后欧通判赔偿二十五人,包括常宽在内,共一万六千九百九十五两。
即使欧通判家业不少,依然心疼得无以复加。
黎宝璐在心里算了算,以现在一斤米十二文到十五文来算,一两银相当于记忆中的前世二百二十五元,欧通判也就赔了三百八十万左右。
看着挺多,但平均到每人身上也没多少了。
而且看欧通判虽然心疼,但依然很快拿出赔付的钱来,不由凑到顾景云耳边低声道:“赔少了。”
顾景云用扇子敲了一下她脑袋,含笑道:“不少了,三百五十两,一年若花销五十两也够用七年的了。”
他们家生活算精致的了,一年下来也就花不到百两银,而一般的五口之家,一年二十两就能过得很宽裕了。
他给出的这个数额虽不至于让欧家倾家荡产,却也让他们家伤筋动骨了,再要得狠了,欧通判必定激烈反击。
到时候他拖着不服判决,吃亏的还是这些文弱书生。
因为欧通判的家在这里,他有的是时间和人耗,但这些书生不一样,他们家不在此,在这里多一天就要多花销一些,而且他们的时间也消耗不起。
一日不读书就会生疏,他们的精力要是一直放在官司上还怎么读书科举?
顾景云与他们没多少交情,但既然站在了统一战线便要为他们着想。
顾景云心里想得明白,文生自然也领会到了他的用意,从心里认下这份情。
而其他人得到了赔偿的钱,心口一块大石落下,纷纷与伙伴们告别,相约三年后再聚。
家里已经知道他们不能参加科举的事了,必须得尽快赶回去。他们现在有了钱,也不怕三年后没有路费了。
最后只有文生和乔胥留下,他们是这次维权事件的领头人,常宽的赔偿款便由他们拿着,他的父母妻儿已经得到消息往广州赶了,他们得等他们到广州后把钱给他们,然后护送他们扶棺回乡才算完。
俩人对顾景云很感激,彼此都觉得对方是可交之人,便交换了文帖。
顾景云道:“两位学兄的学识都已足够,若有心不如出去游历一番,要是去京城,我必尽一番地主之谊。”
文生好笑,“顾兄弟已有十足的把握能进殿试了吗?”
不然怎敢说尽地主之谊?
顾景云一笑,“我虽是在琼州出生长大,但祖籍却在京城,即便我考不进殿试,我也能尽地主之谊。”
俩人微微惊讶,京城人怎么跑到琼州去定居了?
两地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
顾景云却没解释,而是将手中才赔到的八十两给文生,“这是给常家的丧仪,我明日就要离开,便不等常家人到了,替我与他们说一声节哀。”
文生接过钱袋,叹息一声,拍了拍顾景云的肩膀算是应下了,“明日我与乔兄去送你。”
乔胥看着顾景云与黎宝璐走远,这才扭头与文生道:“顾兄弟心有狭义,可交。”
文生点头。
而走远的顾景云看着渐落的夕阳微微一叹,“昨日常宽的书童收拾了他的遗物,我无意中看到了他书中的注解,倒是心胸宽广,性格坚毅之人,可惜了。”
“你在懊悔?”
“你我都早知道此事乃欧敦艺的算计,也都算出还有其他的受害人,但当时为了不起波澜,也为了能抓到他的把柄就听之任之了,昨晚我总想,若是我在察觉后便发难,或许常宽就不会死了。”他并不可惜文生等人,他们还活着,不过晚了三年。
但常宽是真可惜,他死了。人死如灯灭,再不复存在。
黎宝璐想了想道:“以后有机会多帮扶一下他家吧。”
顾景云点头,他也只是怀疑了一下,将心内的可惜压下,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牵住她的手,沐浴着夕阳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