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看了一小会儿,季玉泽抬起手过去,落到少女眉心,慢慢地抚平。
抚着抚着,视线停在她微抿的粉色唇瓣上。
看久了,他眸色产生变化,姿容绝滟的脸表情逐渐不自然。
话本上貌似有过类似的插画。
手指下降,轻轻地点上去,力气极柔地按了按。
真柔软。
停顿几秒,季玉泽敛了敛眼,收回手,修长的手指转向水盆,捏干白布,细细地擦着她的脸颊。
擦着擦着,扶月掀开了眼,惺忪地看着他,讷讷道:“玉奴?”
他弯着眼应:“你醒了。”
“嗯。”
她手臂撑着床榻,直起身体,往窗外瞟一眼,发现时辰不早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扶月抬手活动了下身子,顿觉有点儿腰酸背痛,肯定是昨晚僵着,弄得血液不流通。
尽量不回忆昨晚发生之事,她怕自己没脸见他。
季玉泽放下白布,指尖还淌着水,淡笑着:“晚些出府也没关系,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她也就不揪着:“我们今日要去哪儿?”
虽然知道要外出查案,但扶月却不知目的地是何处。
一般是由季玉泽来安排的。
说来也奇怪,他几乎整日整夜跟自己一起,怎么总是能得到那么多有用的消息?小秦打听的?
不太像。
不过无须纠结太多,与攻略扯不上边的事,而且于她又无害,扶月没兴趣深入探索。
季玉泽抬眼:“去听雨阁阁主母亲的故乡。”
扶月困惑:“为什么?”
听雨阁阁主的母亲在听雨阁阁主很小的时候便死了,她正是被先帝用于祭天的女子。
传闻年老的先帝在世前颇为信任一位年轻的国师。
有一年大凉闹旱灾,死了不少人,国师提议用女子祭天来感动上苍,从而获得雨水。
占卜算到的女子是刚生下听雨阁阁主不久的母亲。
若不是生活于先帝在世的那个时候的人,对这些事情是不太了解的。但萧老曾经却跟季玉泽提及过。
萧老还道了几句让他远离朝中国师的言语。
当今圣上身边的国师还是先帝时期身边的国师,他如今在朝中依然可谓是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无人敢得罪。
再看死在百凤阁梓娘衣柜的人,死状与之没太大的差别。
说明有人想借此案来宣泄心中怨恨。
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人是听雨阁阁主和她爹,可她爹已死多年,剩下的只有听雨阁阁主。
至于为何前面又会产生徐达明一案,还待调查。
听完季玉泽一连串的解释,扶月花费了好些时间才把它完全消化掉,脑子还是略凌乱。
“如果这一切都是听雨阁阁主做的,那她也没有必要杀了徐达明罢?”
她继续抛出疑问。
“情杀?然后听雨阁阁主顺便利用他的死来引出当年的以人祭天一事,一箭双雕?”
倘若如此,那这位听雨阁阁主还真是处心积虑。
慢着,国师?
扶月忽然记起这位国师跟女主扶媛的缘分不浅,在原著里貌似算男四、男五的角色。
至于陆少慈,是真的记不清了。
对她这种看小说一般只关注男女主和男二的人来说,之所以记得国师这种角色,是因为他太坏了。
横刀夺爱的手段卑劣无比,令读者气愤。
国师后面会喜欢扶媛,年龄虽较扶媛大很多,好像大了二十岁。
但于古代来说,年龄不是问题,若是有权有势,动动手指头便能压死人。
言情小说的女主和男主桃花素来很旺。
对此,扶月也是理解的,不可避免。
不过国师喜欢上扶媛这段剧情很虐,毕竟男主的地位不比对方高,相比之下,只是一位小小的大理寺少卿。
念及至此,扶月呼了一口气,不禁替扶媛捏一把汗。
半晌。
季玉泽勾了勾唇角,回答:“暂且不知。”
也是,什么都知道就不用浪费那么多心思查了,扶月搓了搓眼,不再想,准备从床上下来。
她一掀开被子,季玉泽径直地看向尚未褪去红的脚底。
留意到他的视线,扶月嘴角抽了抽,忙套上鞋子:“你洗漱了罢?”
“嗯,我给你打了水。”
“谢谢。”
扶月笑了笑,刚想站起来,脚竟抽筋,季玉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我帮你拿衣裳罢。”
“好。”
也不矫情,她坐回床上,低下头按摩着抽筋的脚。
衣裳折叠在侧榻之上,季玉泽走过去抱起来时,一小瓷瓶掉了出来,淡光照耀下,很是显眼。
无须多猜,一想便知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要知道扶月昨日才见过如烟。
看过有关西域诱魂蛊的书籍,他自然知道如何才能彻底解蛊,吃完瓷瓶里的药丸便能永远摆脱银铃铛控制了。
扶月按了几下脚,似乎舒服不少。
见季玉泽迟迟没拿衣裳过来,她不由得抬头看过去,入目的是他颀长清瘦的背影。
正疑惑着他发什么愣的时候,扶月想起了如烟给自己的药还放在衣裳内。
要连续吃两日才能解蛊。
她白日要外出查案,肯定得随身携带,昨晚做的事过于荒唐,一不留神忘记把药藏好些了。
扶月捶了一把脑袋。
要说季玉泽不知道自己得到了解药是不可能的,但知道归知道,当着他的面摆出此事却是不一样。
想了想,扶月站了起来。
还没迈开一步,季玉泽转过身,朝她这边走来:“月月,改日我们去买衣裳罢。”
扶月不明所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可以,等有空再去。”
接过衣裳后,她看他走出去换水,才匆匆忙忙地翻找瓷瓶,幸好,还在。
*
悦梨院。
扶媛坐在扶月的床上,直到天亮才慢慢地走出来,望着初升的太阳,她眯了眯眼。
现在的自己心情复杂。
昨晚扶媛睡到半夜,做噩梦惊醒,于是想来找扶月聊聊,却不曾想对方一夜未归。
不回悦梨院休息,还能去哪儿呢?
想了半刻钟,她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一个人,那便是令自己不太舒服的季玉泽。
但在下一秒立即推翻了。
在扶媛心里,扶月性格虽与民风开放的京城女子颇为相似,但也不是那种留宿于男子院中的女子。
大晚上的,怎会去找他?一定是有别的事,扶媛这样告诉自己。
可今日是扶正林离开京城的日子,即便有事,也该推掉,改日再办才是。
不会是忘了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扶媛脸色不太好了,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觉得扶月来京城后愈加不懂分寸了。
就在此时,一位丫鬟匆匆走过来,福了福身子行礼,声音不掩喜色。
“奴婢见过扶大娘子,大喜事,陆大将军知道扶大人今日要离开京城,特地携陆郎君来此向扶二娘子提亲呢!”
语调很是激动,仿佛被提亲之人是她般。
季府除却节日,一向冷冷清清,今日竟有这等事,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喜欢凑热闹。
陆郎君?
要向扶月提亲?扶媛面露疑惑,显然不知此人是谁。
丫鬟惯会看脸色,瞧她不明白,便笑道:“扶大娘子还是到正厅瞧瞧罢。”
扶媛皱眉:“好。”
另一头,扶月走到了季府门口。忘记扶正林是今日离开京城、准备上马车的她被季府里跑出来的小厮拦住。
小厮止住步子:“见过郎君、扶二娘子。”
他气喘吁吁道:“扶二娘子,原来您这般早便要和奴才家郎君出去了,不过今日恐怕不行。”
扶月看了季玉泽一眼,问:“发生何事了?”
只见他一身萧萧白衣,如高高在上的皎月,面色如常,长指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
仿佛不太在意小厮为何事而来。
小厮笑着说:“恭喜扶二娘子,陆大将军一大早便带着陆郎君来,现在在正厅向扶大人提亲呢。”
她迟钝:“你恭喜我作甚?”
小厮一怔,回:“陆郎君是向扶二娘子您提亲啊,奴才自然是要恭喜您了。”
“扶二娘子赶紧进去罢,扶大人、陆大将军和陆郎君现下在正厅等着。”
扶月揉了揉太阳穴:“我?”
小厮又道:“对了,奴才家老爷和夫人都在呢。”
站在马车旁边的小秦听完,疯狂地咳嗽起来,期间瞄了好几眼自家郎君,不敢转述所言。
帘子从季玉泽手中滑落,他唇瓣含笑地看向扶月。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扶月暗暗吐槽,自己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讪笑了几声,但接触到季玉泽的视线和笑容后,唇角再也扬不起,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