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穴边抵着的枪口有着沁人的冰凉, 苏格兰一动不动，僵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卧底, 怎么会同情GA？”

“那就快开枪。”森川檀向前送了送枪口, 几乎能看到苏格兰太阳穴上被枪压出的红印。“趁着他们现在都集中在第四辆车旁边，现在开枪是获益最大的时候。”

苏格兰在脑海里飞快地想着对策，他不能开枪，他这一枪下去，第四辆车上的人也好, 车辆周围的人也好，都会随着爆炸而葬身火海。那些可都是他的同事，他不可能为了让自己不暴露身份而随便就把同事们置入危险的境地。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苏格兰舔了舔嘴唇。

森川檀好整以暇地看着凤眼青年紧张的样子，不管苏格兰开不开枪, 他都有相应的后续安排，他只是特别乐意看到对方挣扎的模样，黑暗中的光被风吹得摇摇欲灭, 可依然顽强地燃烧着, 这等美景，他几乎要沉醉其中。

他给苏格兰留了一线生机，端看他自己能不能找到。森川檀想，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光就此熄灭他也不会失望。神明都能为了公众的利益而坠入深海, 烛光当然也因为要保护更多的人而化为灰烬。只是那个时候，光的幼驯染会怎么样呢？会彻底落入黑暗之中么？

就像是知道游戏里A选项和B选项会通向不同的结局的玩家，他慷慨地把选择权交给了角色本身。

开枪, 光会因此堕落、湮灭在黑暗之中；不开枪, 光会化为燃尽的尘埃。不管什么样的结局, 似乎对他而言都没有差别，他只是想看光徒劳求生的样子罢了。

“我要开始倒数了。”森川檀贴近苏格兰耳边，“是数十下好呢？还是五下好呢？”他像是玩弄猎物的豹子，看着苏格兰在掌心中不断挣扎。

杀人诛心，你不是早已经听到我对波本说的了么？其实，那句话也是在对你说呀。森川檀微勾起了嘴角，数出了第一个数字：“三。”

苏格兰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此时控诉森川檀竟然从三开始倒数毫无意义。对方的枪口正比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开枪，青年就有充足的理由认定自己是卧底。可到底是什么地方暴露了呢？是一开始见面时的交锋？还是后续自己通知GA抓人时有了破绽？这才让青年笃定自己就是卧底，拿着GA的生命做筹码，威胁他做出选择？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得快点找个理由先应付现在的场面。苏格兰只觉得自己口腔里一片铁锈味，是因为太紧张咬破了舌尖么？

如果我被抓住了，留有GA信息的手机又该怎么销毁？帕图斯会给我机会自裁么？还是我该试试反抗？直接拔枪对准他？不，不行，他的枪口已经瞄准了我，他开枪的速度一定会比我快。

苏格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脑海中的思绪，即便他在心里拼命喊着“冷静下来，诸伏景光！”收效也十分微弱。

Zero会被我牵连么？不过Zero从小就在组织里长大，就算我被发现是卧底，他最多也就是个识人不清的罪名，应该不至于也被怀疑成背叛者？

“二。”

苏格兰听到耳边的倒计时又往前计了一个数。

他想起了自己在长野县的兄长，想起了自己在JC学校认识的好友们，甚至想起了自己在警视厅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同事。说起来，他从学校一毕业就被秘密招揽进GA，好像连JC的制服都没穿过几次，更遑论在总部打卡上班了。

除了联络人和他的上司，大概谁也不知道我的身份了？

“一。”

这是最后一个数字了。

我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了么？没有人知道我的死亡，或许在很久以后，联络人得不到我的消息，才会意识到我的消失。他会把我的牺牲的消息告诉兄长，但是他们找不到我的尸体，也不会知道我死去的时间，我就像是湮灭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尘埃，再也没有踪迹，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会记得我，会缅怀我。

兄长会伤心么？还是会为我感到骄傲？

我虽然消失在黑暗里，但却是为了把光明带到人间。

苏格兰睁大了眼睛，他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害怕着死亡本身，但却并不畏惧为了理想而献出生命。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枪声并没有响起。

* * *

森川檀的指尖停在扳机之上，他玩味地笑了笑，“你大义凛然、决心赴死的样子可真有趣，Hrio君。”他收起了沙鹰，光堕落也好，湮灭也好，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第三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