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诸伏景光被迫和青年“同居”的第一天。他醒得很早, 或者可以说，基本没有睡过。安室透给他发了信息、也打了电话，都被他支支吾吾地遮掩过去。被迫和幼驯染离心，甚至还有可能在将来彼此反目成仇, 让诸伏景光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几乎是清晨的微光洒进诸伏景光的房间的第一秒后, 他就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栋一户建一共有3层, 顶层的小阁楼听说是个观看星星的好地方，森川檀拿着望远镜在这曾经观察了许久，当然，并不是抬头看向天空, 而是在观察四周，也不知道他从望远镜中确认了什么，总之，看似十分满意。二楼一共有3个房间，目前诸伏景光，森川檀, 还有宫野明美各占一间。一楼则是客餐厅, 开放性厨房以及杂物间, 诸伏景光之前苏醒过来的地方就是杂物间。

诸伏景光下到一楼，打算先去厨房做些简单的早餐, 至于青年敢不敢吃他做的饭菜，反正现代社会了, 人总有饿不死的方法。

他步入客餐厅的时候, 看到沙发上正斜靠着一个身影, 他不由自主就放轻了脚步。只见青年一手撑着头, 一手拿着一本书, 双眼微眯，似乎正在假寐。诸伏景光绕过沙发，走到窗户前，缓缓地拉开窗帘，阳光洒进屋内，在青年的脸和身体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诸伏景光没有选择靠近青年，尽管这个时候的青年看起来格外无害，但是他知道一旦步入青年的警戒范围，对方就会立刻苏醒，睁开那双暗沉得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双眼，把他牢牢锁定在几步开外。

他移开了自己的视线，绕回厨房，准备做三份普通的日式早餐：味噌汤，米饭，生鸡蛋，纳豆，盐烤鱼。他熟练地在灶台间忙碌，沉下心做饭竟然也能让忐忑不安的心重归平静。

“吃饭了——”他习惯性地招呼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会再有一个金发青年坐在餐桌旁望眼欲穿地等着自己了。他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楼来的宫野明美，对方似乎有些警惕地盯着这三份餐点。

“只是普通的早餐而已，宫野小姐。”诸伏景光试图友好地开启第一天。

宫野明美咬了咬唇，侧头看向已经醒过来的青年，“帕图斯先生，需要我重新为您准备早餐么？”

诸伏景光毫不在意地把剩下两份餐点放在台，端了自己那一份坐到餐桌上。之前的摊牌让宫野明美意识到自己是可能会危害到Zero的卧底，作为Zero的妹妹，对自己这个背叛者再怎么小心和提防也不为过。

青年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回茶几，“给我一杯咖啡就好了。”他朝宫野明美微微笑了笑，“正好提神。”

“帕图斯先生很喜欢看书么？”宫野明美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和青年聊着天。在考虑到这栋房子里有一个人是讨厌的卧底的前提下，对于剩下的那一个人她有着本能的亲近，哪怕知道对方的性格其实十分恶劣——

“我最开始并没有打算通知你炸弹的事哦。”私下里，青年笑着这么说。“要彻底湮灭证据的话，让你死无全尸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考虑到你死了以后，透君恐怕会非常难受，所以——日后，请一定要好好珍惜你这条来之不易的生命呀。”青年把医药箱丢了过来，毫不怜惜地说道：“现在，请处理你的伤口。”

宫野明美将滤嘴装好，又把磨好的咖啡豆放进虹吸壶。她只是随口闲聊着，好不让气氛太过安静，但是诸伏景光却悄悄把视线投向茶几。太远了，他看不到书的封面，刚刚拉窗帘时随意地一瞥，只能看出那好像是一本通俗小说。

“还好，以前并没有多少时间看书。”青年摇摇头，“看书看到有趣的地方，就忍不住一直看下去了，还好这本书跟我之前看的那本比起来，要精彩不少。”

“诶，之前看的书很糟糕么？”宫野明美笑了笑，“难道是什么奇怪名字的轻小说么？”

“不是的，是——一个偶遇的人，推荐给我的。”青年眯了眯眼，回忆着：“真是一个糟糕的人，和一本糟糕的书。”

“是书店的店员么？”宫野明美猜测道，“有些店员是有推广任务的，为了把滞销的书卖出去，把内容吹得天花乱坠也有可能。”

“不是店员。”青年摇了摇头，视线投向诸伏景光，“是一个喜欢观察人间的糟糕分子，可能当时我也是他的观察对象。”

竟然还有比你更恶劣的人？诸伏景光喝了一口味噌汤，默默咽了下去。

* * *

那是发生在森川檀安排计划的间歇期的一场偶遇。

森川檀按灭了手机屏幕，他刚刚了父亲的名字，那个抚养他长大的地下密医、Mafia首领，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著名的小说家，并且根本不活在这个年代，而他的代表作，名为《舞姬》。

Vita Sexualis。

森出檀不是没有见过父亲召唤他的人形异能力“爱丽丝”，那是一个金发的漂亮萝莉，名字脱胎于父亲异能力的发音的后几位，同样，也脱胎于《舞姬》中的女主角。

“爱丽丝”和爱丽丝。

森川檀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测，他收好了手机，如同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游荡。最后，他停留在一家书店的门前，他有预感，当他推开这扇门，或许熟悉的世界会在他眼前坍塌破碎。

我竟然没想到，命运待我还能更加糟糕。

森川檀的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他紧紧地握住一个药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药丸，每一颗都印有“C17H20N4S”的字样。

在他仓皇逃离海港城市以后，他夜不能寐，无数记忆在他脑海中沸腾着翻滚着，不管是美好的还是青涩的，最后都化为漫天的血光，让他在每一个不眠夜里痛苦地呻.吟。

最后他只能依靠处方药入睡，在药物带来的苍白的梦里，忘却一切，苟延残喘。

而他现在，却觉得药物也许再也救不了他了。

我或许不该进去。他这么想着，可是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在书店的玻璃推门上。

“叮铃——”这是命运在发出嘲笑。

森川檀走进了这家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