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国粹(1 / 1)

梦碎桂林 鬼哥 0 字 2022-04-26

 今天上午,学校组织全体师生,集中听台湾学者高震东演讲。场地是借用已近于荒废的“桂林地区体育馆”。学校非常重视这场演讲,一再强调纪律,不准任何人迟到或早退,更不允许缺席;要求各系领导对本系教师进行考勤,各班学生由政治辅导员亲自考勤。各班的学生都必需按校方事先划定的区域入座。罗成炳的班坐在西区最高处,也是最后的一排。赵白云看见潘波、周丽敏等坐在前面,要罗成炳陪她过去靠着她们坐,罗成炳不肯,她只是上前与舍友们招呼一下,回到他的身旁。不久,人越来越多,梁老师坐在他俩前排偏左位置处,罗成炳指着老师的背对赵白云耳语:“早知道老头子坐在这里,我们就不来这了。”他欲起身寻找新的座位,这时麦克风已扑扑作响,演讲马上要开始了,只好作罢。罗成炳俯视着设在运动场上的主席台。主席台是一字儿排开的几张桌,两边坐着校系两级领导,高先生站在中间,嘴对着支架在桌上的高高的麦克风。高先生看起来是五十开外的人,一身深色的中山服,四个大大的衣兜分挂在胸二边和腰二侧,异常显眼;衣扣从底一扣到脖子上,严严实实的,显得非常庄严肃穆。高先生一边演讲一边不停地环视四周,只要他听到场内有人在说话或看到有人在走动,便马上停止演讲,目视着“干扰”源,待一切恢复成死一般的静寂后,才续讲起来。先生自始至终木头般地站着,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从无需用茶水去润湿音源和嘴皮,可是,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认真听。不久,竟然有人悄悄地干起对不起先生的事——靠在椅上睡着了。睡觉,这一大不敬的动作,可能是动幅不大,又不是成区成片性,加之场大人众,先生的确无暇逐一察看、顾及,所以不至于演讲切底终断。梁老师开始时,还提醒班中几个磕睡者,后见闭目养神者多了,觉得他们毕竟没有中场退场或者制造什么混乱,也就懒得再去理会;最终连他也闭着眼去听了。

罗成炳是较认真听的。先生讲的内容太多太广,但有几点是罗成炳感兴趣的。一、他批评大陆的教育制度和学科设置不合理,至使一些人才的浪费和被埋没。先生认为,学习英语是国耻,但是我们还是要认真去学;因为人家现在经济的确比我们发达,科技比我们进步;我们应该是想要赶上对方、超过对方、最终打倒对方而学,而不是想把英语学好了跑去给人家洗碗碟,丢祖宗的脸。大陆把外来语当成必修必考科目,当成择才的必需条件、标准来施行,是不合理的。他强调说,我们是中国人,该学的是中文,无需人人都去学外语,何况方言这东西不是人人都可以学得好的;有些学生国语、数学、理化、历史等学科成绩非常优异,若单因外语学不来,就进不了大学,岂不是埋没了人才?二、关于好人和坏人的界定标准。先生说:“好人说你是好人,坏人说你是坏人,你就是好人;好人说你是坏人,坏人说你是好人,你就是个坏人;好人说你是好人,坏人也说你是好人,你即是天下最坏的坏人。”三、先生说,作为人,应与动物有所区别。他认为:人,应秉承我们祖先的遗风——站如松、行如风、卧如弓;在吃饭时,应做到“吃无语”,应端坐在饭桌前,把碗端起来,送与嘴平去拔吃,不应留碗在桌上,俯下嘴去象狗一样乱吃。

罗成炳坐在那里,竖着耳朵,尽情地让先生的话从他耳朵进入,到他心底下打个激灵,产生一种共鸣也带出几许的悲哀。他想不到台湾岛还有穿着中山服的中学教师——满身儒气的学者。他更吃惊这位台湾来者,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大陆执政党的地盘上,当着在坐的那么多执政党员,严厉地批评社会主义的教育制度。他罗成炳不得不发出内心的佩服之情,在内心深处为先生高呼。大家要知道,我们这块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内陆地盘上,在二十多年前,只要你不是甜甜地称为“mao主席”——必要时还要加个后缀“万岁万万岁”,而是直呼“毛X东”的话,你必定会在一时内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可能会有幸地被在脖子上挂上一张牌子,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免费游街,或光荣地得到什么 “黑五类”、企图颠覆党的领导、颠覆伟大的X主席的领导地位 的“反动派”之光荣称号。高先生在作政治派别的评骂时,又开口一个“我们中国”,闭口一个“我们中华民族、我们的祖先”,赢回一些被骂者的好感。罗成炳想,若台湾多一些高先生这样的学者的话,国人也就不需为李登辉、为“台DU”操心了。但是,每当先生的话,被躁动扰得中断时,罗成炳又为先生感到悲哀了。他想,学术若靠着施高压来获取听众的话,也无甚意思了。高先生的这场演讲,给罗成炳自以为是追求正义的思想——别人认为是叛逆的人生,上了一堂激励课,他更喜欢走“批判现实主义”之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