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拆断羽毛球拍走后，于忠红和亦彤彤上课不再坐在一起，在校内遇上对方，也彼此避开。罗成炳与于忠红也形同陌路。赵白云主动与于忠红打过几次招呼后，见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也懒得再去理他。知道亦彤彤心中愁苦，罗成炳和赵白云近日来总是设法陪她玩，安慰她那颗受创的心。晚饭时，赵白云到亦彤彤的宿舍拉上她一起到教工食堂吃饭。罗成炳早已点好了菜等她俩。席上，尽管罗、赵绝口不提于忠红或有关情感方面的话题，但亦彤彤还是一副忧忧寡欢，饭不知味的样子。提起晚上的节目，罗成炳建议不去跳舞，去看电影。赵白云极力赞成，但说她要家教，不能相陪，要彤彤陪他去看。其实，今天是星期天，赵白云不用做家教，只是按她与罗成炳商量好的原计划，让罗成炳能单独陪彤彤玩玩而已。赵白云知道，现在彤彤绝对不会对她透露心声，尤其是有关于忠红的事；若三个人一起看电影，会变成无话可说，不但不能安妥彤彤，反会使她触景生情，显得尴尬和变得更加悲伤；但是，如果只让她与罗成炳相处，她就会无话不说，就会快乐无比。彤彤多少知道白云的一点好心意，勉强同意。
为了避开其他同学和于忠红的视线，罗成炳和亦彤彤离开闹市区到观音阁去看电影。影片是张曼玉主演的《白蛇传》。距放映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他俩便去夜宵档处要了一碟炒田螺，边吃边聊。整个话题都绕着于忠红展开。罗成炳说：“彤彤，你要认真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好吗？”彤彤点了点头，罗成炳又说：“首先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他？”亦彤彤不假思索地说：“爱呀，怎么不爱？我对他和对你是一个样。”罗成炳说：“my god!我是说你愿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与他恋爱？”亦彤彤说：“不可能！他不是常说当我是他的大姐吗？”罗成炳说：“那是另一回事。只当小弟的话，他会公然当众妒忌我，把球拍拆断？他会不参加春游？他会恨我而冷落白云吗？他在广州时会只带你到他的姑妈家？他与我同舍，开始时他跟着我才有机会接触你，他说些什么，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醒醒吧，彤彤。”亦彤彤也早就知道了于忠红有那层意思，但她无法接受，有意避逃，不肯承认。她哪知道，自第一学期开始，罗成炳透露了志在赵白云不在亦彤彤时，于忠红就把她定位成“女朋友”来接触，认姐弟，无非是借口接触的伎俩罢了。她想：难道他一开始就当我是他的女朋友？不可思议！近来于忠红常对她吼：“他罗成炳是什么鸟东西？算老几？他配当谁的大哥？”他为什么会妒忌鬼哥？他以前还说认我当大姐，鬼哥当大哥呢，难道他忘了？难道他现在连我与鬼哥之间的情感都怀疑？太可恶了！他应该知道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呀。莫名其妙，用不着吃这个干醋……想到这里，她不知所措，问：“鬼哥，如果真是这样话，我应怎么做？”罗成炳说：“你相信我？你会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吗？”彤彤说：“怎会不信？你是我的大哥啊！”说着深情地望着罗成炳。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说：“好吧！彤彤，我不想拆开你们，也不想见到你苦痛的样子，我不会以大哥的身份来强命你怎么做，我只想与你一起分析一下情况，给你一点建议，最后还是靠你自己去理解去判断去处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二条路：一是接受他的情感，当他的女朋友；二是彻底拒绝他，只把他当一个好同学，不能再过多地与他来往。但记住：不管你选择那条路，都不要再把他当‘小弟’看了。还有，这两条路的必然结果是这样：若你当了他的情人，我与白云就没有多接触你的机会了，我更不可能再以大哥自居自傲，而‘命’你做什么了；若你不当他的情人，你必然会失去一个‘小弟’加一个好同学，也就是说你将永远失去他。其实，他已公开摊牌了，两者，你只能择其一。还有，他已向我挑明了，别说还有什么‘大哥’、‘小弟’之类，我与他从此会形同陌路，连老乡、同学的基本情感都不复存在了。”
罗成炳不说了，亦彤彤也无语。凝固、沉重的气氛给那些枉死的田螺加速安葬。亦彤彤心乱如麻，不知等待着她的将是一段什么样的情感生活，姐弟当不成了，恋爱吗？那个少女不怀春呢？是的，如果换成是其他男孩，此刻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恋爱，可是现在遇上的偏偏是一个比自己还矮了半截的几乎无法找到男人味的小不点，如何恋又怎么爱？罗成炳边吮吃着田螺边想以后可能出现的种种尴尬的问题，好想鼓动彤彤离开于忠红，但始终不敢说出。他想起了前段与她之间的冷战,知道彤彤情绪不稳定，知道她毕竟不能等同于胞妹；知道于、亦之间的情感绝不会比罗、亦之间淡。他怕自己一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会成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闹剧。因为倘若日后丁易之间的情感裂痕修复了，恋爱了，彤彤就不再认同他现在的看法，甚至会说他霸道，且会告诉于忠红。的确，热恋中的男女，大脑都是不太正常的，总是被谎言性有毒性的情愫冲击得昏头转向。罗成炳由亦彤彤想到了赵白云。他想，现在与白云是恋人，一切显得比彤彤亲，但一旦分手了，就会一了百了，说不定反目成仇，那时自己与彤彤之间的情感反胜恋情千百倍。是呀，恋情狂热激烈，却往往过早夭逝，兄妹亲情平淡点，但能长留百世。想着、想着，他不禁悲由心起，叹了口气，怅怅地说：“彤彤，我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不愿失去你这么好的这么纯朴而善良的妹妹。”彤彤没有回应他的话，拿着一个田螺在嘴里吸得啧啧作响。罗成炳又说：“我与白云之间，好象是在不自觉地逢场作戏……”彤彤突然丢了田螺，打断他的话，说：“什么，你还在逢场作戏？鬼哥，我告诉你，白云是非常投入的，是认真的，是爱你的，如果你真的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饶你。”“恋爱本身根本就不存在对得起和对不起的问题。”罗成炳突然仰起头，望着天上的繁星，长长地排了一阵二氧化碳，然后给亦彤彤讲了赵白云相亲的事，以及他俩近来时不时地闹矛盾等等；预言这样下去，他与白云之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真挚的深情触动了亦彤彤内心私处，她终于抖出了憋在心中已久的话——她与白云之间，在第一学期末的情感战中的勾心斗角之事。她说永远忘不了赵白云逼问她与罗成炳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忘不了当她说不是恋爱关系时，白云欢喜若狂的神态；忘不了赵白云马上对她宣布要追罗成炳时的那种自得自傲的样子。她后来在自己的心里残留了一份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恨自己当时没有承认情感的勇气，以至被赵白云的欢喜若狂和大胆妄为把自己逼到情感的死角，很快成就了罗成炳和赵白云这段教世人红眼和妒忌的恋情。亦彤彤在讲述时，神情是忧郁、惆怅的，神态是恨恨的，语气是涩涩的。
听完了彼此的故事，罗成炳用认真、威严而又深情的眼光，望着她，说：“彤彤，听着，我要你记住：不管以后我与赵白云之间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管，天塌下来了，我永远是你的大哥，一生不变。好吗？”彤彤无声地点了点头，算作答，然后四眼对望，是那么的深切、那么的真挚，但也有几份含情脉脉。此刻，他俩的内心深处都有股复杂的情愫，既有兄妹情谊的殷切，又有男女情欲的梵烧，都有一股抱吻对方的冲动。但这股冲动一刹间又被理智用道德扼杀了，他们都不敢去破坏去侵犯那份圣洁的情谊。
看完电影，亦彤彤心情好极了，有说有笑。她表示要彻底离开于忠红，选择要与大哥做百世兄妹，希望见到白云真的能成为她的“小嫂”的那一天。回到校后，罗成炳要她到白云的宿舍去一趟，看白云回来否。赵白云一直呆在舍里看书，见亦彤彤来了，就高兴地跟她一起出来。三人边走边聊，到了彤彤的舍区门口，彤彤说要休息了，回舍去。走在幽静的校道上，罗成炳把刚才与彤彤相处时的一切悉数向赵白云汇报了，笑说：“想不到你也有二招，一下子就把情敌逼退，想不到你也早在第一学期就爱上了我，实施了狂轰滥炸……”赵白云抱着他的头傻傻般地笑了一会儿，说：“‘也’字用得好。说明你早已追我了，我‘也’在后，我们不过彼此彼此而已。不错吧？”
罗成炳远远看见赵白云在女生宿舍门口的报栏处看报，就悄悄地从她背后过去,欲拦胸抱过去时，感觉不对，自个儿“呃”了一声，双手欲抱未抱状停在空中。听到有响声，潘波回过头来看见是罗成炳，问：“干嘛？”打量着他的窘态，潘波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觉大笑起来。罗成炳也笑着，不停地打量着她身上的那套米黄色的连衣裙，说：“这……”潘波说：“不错，这是白云的衣服，我借她的穿一穿。怎么啦，认为是白云？”罗成炳说：“幸好我没有抱过去，否则……”潘波笑说：“我没什么，就怕白云知道了，打死你。”罗成炳还想说什么，张伟来了。张伟问他俩有什么事这么开心，潘波笑着拉张伟离开，把刚才的事说了。罗成炳到门口处，请门卫阿姨帮忙播叫赵白云。赵白云刚出来，亦彤彤与王彩虹也寻了来，于是四人一起去文化宫看镭射电影。
这间影视厅是个低消费的场所，设备较差，也没有按票对号入座。开始时，四个人一起坐在后面倒数第三排，后来罗成炳觉得不方便，拉着赵白云到前面去。赵白云说：“亏你好意思来这里坐。”罗成炳说：“怕什么？她们会理解的。”王彩虹见他们动作出格，心不在影片中，时不时偷看着他俩。王彩虹碰了碰亦彤彤，说：“你看看他俩。”亦彤彤从屏幕中收回眼光，顺着王彩虹的手指望去，见赵白云头靠在鬼哥的肩上，鬼哥的右手搭在她的肩上，很是亲密。彤彤看出了几份羡慕，酿造了几缸醋意。这时，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的屁股，用手一摸是一只脚，她回头对后排的人说：“请把你的脚放好。”那脚缩回去了，她又续起刚才的思想来：他们在我的面前，不能克制一下吗？为什么偏要表现得这么亲热呢？嗨，自己曾经苦苦以求的，被人家一下子轻而易举地夺得了，为什么？只因她比我长得漂亮吗？男人都是要美的吗？他曾经喜欢过我吗？为什么偏只要我当他的小妹？难道他……不，他没有对我说过什么骗人的甜言蜜语，从没有碰过我的身体，就算偶尔有接触，也没有什么非份之想。于忠红虽然曾经有意无意地表达对我的爱，但这更教人犯难。小不点的身材，怎么与我挽着手上街？人家不笑掉牙才怪。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拿罗成炳与于忠红比较起来……突然，她感到胸罩在紧缩，还来不及反应，就“呀”一声叫了起来。是后排那个小子拉她的胸衣带儿弹打了她。“干什么你！”亦彤彤回头去斥，后面二个青年却在偷笑。“什么？”王彩虹也回过头来，扶了扶眼镜，说：“你们干嘛？耍流氓，想找死？”一个青年说：“哟哟，好厉害！你凶什么凶，谁干什么啦，呃？”说完，二个小子又笑起来。亦彤彤见周围的人在围看，就不让王彩虹再争吵，拉起她离开。王彩虹说：“妈的！我们到鬼哥那儿坐去。”亦彤彤朝前走了几步，见赵白云的头已靠在鬼哥的胸上了，说：“不想看了。”回头出了影视厅。王彩虹在门口处拉住她，说：“怎么啦？要走，也得告诉他们一声先。”彤彤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出来后，罗、赵同时问：“彤彤，你怎么啦？”“没有什么，只想回去而已。”亦彤彤说完就走。“你上去先。”罗成炳推了推白云，叫她跟着亦彤彤，他与王彩虹在后面慢走。王彩虹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他骂了一句“桂林也有人耍流氓？”便要返回去揍那小子，王彩虹拉着他不让惹事，说过去就算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二人小跑赶上前，赵白云放慢了脚步，急急地问罗成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成炳悄悄地给她说了。亦彤彤不顾他们三人，自个儿急急地往前走，边走边想，赵白云偎依在鬼哥的身上撒娇、亲吻，没有人敢欺负，而自己呢？一个女孩子，孤孤单单坐在那里看人家亲热不说，还受那些猪呀狗呀的凌欺。她由此而想起了于忠红，想起与于忠红在一起时的枝枝末末，想到了于忠红的好处——他个子虽小，但毕竟也是男人，与他在一起，就不会受那些臭男人的气……想着、想着，不禁潸然泪下，抽吸起鼻子来。赵、王上前安慰了几句，无效，泣声愈大。回到王城，彤彤择昏暗、人少的路走。“你俩从那边走，我去看看。”罗成炳说着拿眼看看赵白云。这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他见赵白云的眼光一片疑虑，就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赵白云会意，就放下心，笑着推了推他。这一推，又表示了她对他的信任的回复。这一切都是在无言中进行，王彩虹看在眼里，却进不了他们心灵世界。
“彤彤！”罗成炳从背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她放慢了脚步，他又一个箭步上前，站在她的面前，说：“怎么啦，告诉我，哦？”亦彤彤抬头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后面，见王、赵没有跟着，一下子猛扑到他的身上大哭起来。罗成炳为这突然而来的动作，感到吃惊，但吃惊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他理解她的委屈、她的情感、她此刻的复杂心情，只好任由她抱着、伏着哭去。哭声愈来愈烈，罗成炳被抱得愈来愈紧。他好不自在，手不知该放在哪，不敢象与白云拥抱时那样，在背后抚揉或随意抚摸，最后只得轻轻地抱着她的头。他想，如果被白云看见了，她该会怎么想？于忠红看见了，又会怎么样？他见彤彤一时难以收止，怕时间过长了，别人看见了没意思，也怕白云疑心，就想起了他在白云身上百试百灵的“止哭”绝招来，边拍着她的肩边说：“你哭吧，放声地哭吧！哭个淋漓痛快吧！哭吧，哭吧！哭够了你就好过了。”开始时，彤彤果真完全放开来哭，可是听到后面的话，一下子就止了哭，甚至差点儿笑出声来。罗成炳见哭声停了，慢慢地扶起她的头，从裤袋里拿出一包纸巾给她，同时为她擦了擦眼泪，说：“我知道你的委屈！唉，但有什么……”罗成炳没有说完的话，亦彤彤已经听懂了。其实，罗成炳何曾不想吻吻她，摸她那对大得可当枕头的大奶？他深知此刻她最空虚最脆弱最需要男人的安抚，知道这种状况下是一个男人用肉体征服一个女孩子的最佳时机。他知道，此刻只要他一有表示，可能会马上出现那种结果，但他不会那样做。
躺在床上，亦彤彤久久不能入睡，作想着刚才的情形。她感到欣慰和满足的是罗成炳终于与她拥抱了，但这满足不是百分之百的，留了一块好大的缺憾。想着、想着，不觉周身一股少女春情泛滥，躁热不安，顾及王彩虹在床上，不敢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