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被两名侍卫带进尉子期的寝宫时,他正在大发雷霆。他很愤怒,长生越是长大,就越难管束。别的倒也罢了,他居然如此大胆私闯寒苑。
站在外面的宫人们都听见皮鞭抽打在人身体上的声音,开始的时候还很响亮,渐渐地便如同打在刚切下来的猪肉身上一样。宫人们面面相觑,是王在用皮鞭抽打太子吗?
长生先是跪在地上,后来便趴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开裂了,伤口处的鲜血正在迫不急待地流出来。他咬着牙一声都没有叫。
直到他全身都被鲜血染红了以后,尉子期才气喘吁吁地坐在软塌上。他并不是真的解了气,只是过于疲劳。打人是一件颇重的体力活,他年轻的时候还经常会去做,现在年纪大了,许多年都不曾动过皮鞭了。
他看着满身鲜血的长生,心中生起一丝古怪的悲哀。他并非不心疼他,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无力地问。
长生咳嗽了两声,鲜血阻塞了他的气管让他几乎无法发声。“我想见沙子。”他普通明了地回答。
沙子!十七年来,尉子期也从来没有见过沙子。他对沙子的所有印象就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一个生得美丽异常,却又令人讨厌异常的婴儿。他不想听见这个名字,甚至不想听见任何与沙相关的东西。
“为什么想见她?”
长生抬起头,一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死鱼般地绝望,“她是我姐姐,我想见她。”
姐姐?!尉子期忍不住冷笑,她只是一个妖孽之女。可是他不愿意说出真相,事实上,整个王宫里的人都不敢说出真相。这对于他来说是毕生的奇耻大辱。“她是妖孽,”他淡淡地说:“你给我滚出去,不要再提沙子,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长生挣扎着站起身,慢慢地向着外面走。“要么你就打死我,否则我还是会去见她。”他固执地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见到沙子对于他如此意义重大。也许,也许只是对于姐姐的一种神秘的渴望吧!
他仰天吁出一口长气,沙子,你是否知道我一心想要见到你?
他也不包扎伤口,如同血人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寒苑之外。所经之处,宫人纷纷侧目。有些宫人试图上来扶住他,都被他推开了。他不在乎身上的伤,只要还活着,他就什么也不在乎。
他在寒苑外面席地而坐,面对着守门的侍卫。侍卫们局促不安,他毕竟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人。
喜儿一边哭一边守在他身边,他被喜儿哭烦了,转头喝斥了他一句:“别哭了,再哭我也用鞭子抽你。”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是喷着鲜血说出来的。他知道自己是根本没有力气抽人的,现在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积威之下,喜儿慢慢地收住了哭声,呆呆地坐在他身边抬头看着高塔。塔里面有那个幼时见到的女孩子,只有她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长生血越流越多,双眼发黑,头脑晕眩。眼前慢慢出现了幻像,又是一百年前。
幻生要和安静结婚了。安静打扮得很漂亮,学着汉人的样子穿上红色的衣裙。
安心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用胭脂染红了自己的面颊,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劝说她:“安静,你能不能不要嫁给他?”
安静的手停了下来,她从铜镜中注视着安心的身影,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安心,你自己也爱幻生吧!”
安心一怔,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