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难不成,这念安寺下面藏的,其实是傅家的人?

房中一时沉寂下来,几人心思各异。闻砚桐想了一会儿之后,见池京禧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当下有些慌张的喊道,“小侯爷,小侯爷……”

池京禧慢慢睁开眼,“怎么?”

“你现在不能睡觉,会有危险的。”闻砚桐忙道。

池京禧拢眉,不知道是不是伤痛让他身体越来越虚弱的缘故,他的神情也懒得做那么明显。想强打起精神,却抵不过身体的虚弱的模样让闻砚桐很是担忧。

她坐到池京禧旁边,“小侯爷,我们说会儿话吧?”

牧杨不大赞同,“禧哥都这么累了,你能不能别磨人,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闻砚桐瞪他一眼,“上一边去。”

傅子献也对他道,“小侯爷现在情况危险,若是贸然睡觉,会加重伤势。”

他换了种好听易懂的说法。实际上是池京禧现在伤得严重,若是真睡了,极有可能醒不过来。

闻砚桐见池京禧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抓住他的手,手指使了些力气的捏着,“小侯爷?”

池京禧倚着墙,低垂着的眸满是困倦,看得出疲惫至极,但还是回应道,“你想说什么?”

“先前咱们在屋里听到有人敲门那会儿,你说着寺中有匪,凭据是什么?”闻砚桐赶忙问。

池京禧的喉咙缓慢的滑了滑,一切动作都变得慢了,神经也有些衰弱。但是听了闻砚桐的话之后,脑子又开始运作起来,说道,“有匪那句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闻砚桐:“嗯?”

池京禧道,“当时在门外敲门的是个经常习武之人,他走路轻盈无声,能够听见我靠近门的脚步。但我并未听见他离开的动静,所以我们出去的时候,他就在附近,我便故意说寺中有匪,引得他们自乱阵脚。”

闻砚桐恍然大悟,又问,“那你如何知道寺中的僧人也是一伙的?”

“挂在檐下的衣裳上,与那几个念安寺位高的僧人身上的熏香味道相同,但是在地下室的人不需要熏香,那些人极有可能是平日隐藏在僧人之中。”

他道,“这个念安寺中,约莫大半都是假僧人。”

闻砚桐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竟有人敢在皇城边上偷梁换柱,瞒天过海。”

池京禧没应声,看样子是越来越虚弱。闻砚桐没办法,只好语气一转,凶巴巴的教训道,“小侯爷,下次要是遇到危险,千万莫要再独自一人了!你身子金贵,这次受了伤定然是十分不得了,你的那些侍卫都要跟着受罚的!”

本以为池京禧会冷言反驳,哪知道他只是懒懒的嗯了一声,“我不会让他们受罚的。”

闻砚桐道,“那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啊!你看看你现在这模样。”

池京禧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你不也下去了吗?”

“我跟你能一样吗?”闻砚桐顶撞道,“我是平民,伤了就伤了,你可不一样,你这一受伤,可不得惊动好多人啊!况且我当时是被刀架在脖子上逼下去,如果有选择,我才不愿意一个人下去呢!”

池京禧道,“倒是委屈你了。”

闻砚桐又道,“再者说,我也没受伤啊……”

池京禧听到这,也顿了下,问道,“你会功夫?”

闻砚桐摇头,“当然不会,若是会功夫,定然会保护你,不叫你受伤的。”

池京禧的双眸拢上迷惑。他记得当时闻砚桐身边死了三四个人……

闻砚桐道,“说来也奇怪,当时的情况真的很诡异,我自个也没想明白。”

好几次明明看着刀要砍下来了,但那些恶徒总在关键时刻出问题,然后把自己杀了,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庇护她一样。

这种莫名其妙的好运,她先前也有感觉。譬如武学测验上突然的中靶,脆香楼突然中奖,前脚有了麻烦,后脚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她皱眉,仔细回忆起来。

不一会儿热水就送到了房间里,闻砚桐思绪回笼,说道,“快,快给小侯爷擦擦脸,洗洗手。”

侍卫将热水置在床边,便要动手,闻砚桐拦住,“……小侯爷没带小厮来吗?”

池京禧道,“扫雪不宜随行。”

这样一说,她才注意到,牧杨和程昕好像也没带,身边只有侍卫。

但是她怕侍卫粗手粗脚,牵动池京禧身上的伤口。牧杨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撸了袖子上前,自告奋勇,“我来给禧哥擦。”

“不成,你更不行。”闻砚桐连忙上前,把他挤到一边去,“还是让我来吧。”

闻砚桐把手伸进盆里试了试,水极其烫,似乎没兑凉水。她忍着热意把布巾拧得半干,然后跪坐在池京禧的身边,对池京禧道,“小侯爷,我先把你脸上的血污擦去。”

池京禧重伤虚弱,一点攻击性都没了,眸光泛着懒意,默许了。

闻砚桐便把布巾折成巴掌大小,从他的额头开始擦起,逐一擦过俊秀的眉毛,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擦得细致而轻柔,将他脸上溅的血色擦得一干二净。

她又把布巾浸湿,将上面的血搓洗掉,再去擦脖子,擦过滚动的喉结,白皙的侧颈,连耳朵后面都没落下。

侍卫将水换了一道,她一洗,水中又泛着血色。

擦完了脸和脖子,又慢慢的把两手擦干净。

滚烫的湿意混着柔和的力道在皮肤上滚动,池京禧从其中感受到了闻砚桐的小心翼翼。

他点了墨的眼睛好似淬了碎星般,光芒微弱的闪动,透出了些许柔软来。

闻砚桐把池京禧的手反复擦了好几遍,才把血污擦干净,又怕热气跑了,就赶忙用棉被将他的手捂住。

仍然在等待之中,医师也不知道过多久才会来,闻砚桐不敢放松警惕。牧杨一直在跟池京禧说话,但池京禧的回应越来越少。

闻砚桐见状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对池京禧道,“小侯爷,吃点东西壮壮力气吧。”

池京禧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只是看着她手上的东西。闻砚桐就赶紧把油纸拆了,里面是两块夹馅薄饼,是她怕坐马车的时候饿揣怀里的。

饼的表面一层有些温温的,那是在闻砚桐怀中捂的温度。

她把其中一个递到池京禧的嘴边。

池京禧起初没动弹,闻砚桐以为他不想吃,正要劝时,就见他张开嘴咬了一口。

他缓慢的咀嚼之后,神情染上一丝错愕,“这是什么馅的?”

闻砚桐疑惑他的反应,答道,“肉馅啊?小侯爷不吃肉吗?”

话一出,屋中的几人都愣住了。牧杨惊道,“你把肉馅的东西带进寺里?”

闻砚桐后知后觉,“不可以带吗?”

“是要关大牢的呀!”牧杨道,“皇令再上,但凡在寺中吃荤食皆是对神明不敬,轻则罚板子,重则关押三到五年。”

“不是吧?吃个肉饼就要坐牢?”闻砚桐惊了,把油纸重新包上,又塞回怀里,“我没吃啊,吃的是小侯爷。”

刚把东西咽下的池京禧:“……”

牧杨朝外张望,“没人看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正巧程昕带着侍卫进来,“看见什么?”

牧杨刚要说话,池京禧就先开口道,“无事,事情可办妥了?”

程昕点头,“妥了。方才的动静闹醒了书院的学生,我已派人驱散,寺中的僧人尚在睡觉,也没有惊动他们,只调了人先将念安寺周围围住了,明日一早再调来一批。”

池京禧颔首。

程昕担忧的上前来,“血止了吗?”

闻砚桐看一眼他的肩膀,纱布早就被血浸透了,但却没有在往下流的迹象,“想来是止住了。”

程昕叹一口气,“没想到大半夜竟出了这等事,小禧你再撑一会儿,医师约莫快到了。”

池京禧没再说话。

身上的伤口让他并不好受,眉头总是忍不住皱着,但神情却是平静的。

忍耐中透着少年的坚毅。

闻砚桐忍不住感叹,少年的池京禧就已有如此风骨,若是成年了,那又该是何等模样?

几人在房中陪着池京禧说了半小时左右,医师总算来了,被人拎着带进了房中。众人当下把位置让开,让医师来医治。

闻砚桐这才是真正放松了,身子一软险些站不住,跟在傅子献后面往外走。

“闻砚桐。”突然有人叫她。

她惊愕的转头,就见池京禧墨眸平和,对她道,“去把脸洗洗。”

闻砚桐双眸一弯,一下子绽开了笑容,眉梢眼角都是缱绻的笑意,“小侯爷,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记住了。以后可不能再叫我小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