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谢崇砚认真分析一遍,疑道:“您的意思是——”
陈叔:“您这段时间变化也很大,有耐心了些,也细心了些,我觉得他喜欢您,也可能来源于您对他的一些行为。”
谢崇砚指腹摩挲着酒杯,抬眼时目光深邃:“他的性子我不讨厌,我们毕竟也是合法伴侣,对于他的遭遇我很同情,也愿意照顾他一些。所以,我的这些行为,会让他对我有好感吗?”
陈叔低吟:“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您愿意同情他的遭遇?愿意照顾他一些?据我所知,扮可怜装委屈对您没用,您从来不吃这套。”
这次谢崇砚沉默了。
良久,他道:“如果我在明知道他对我有好感的基础上,还和他试一试,将来发现彼此并不合适,恐怕有些不负责任,会耽误了他。”
陈叔起身笑着:“爱在勇敢者面前,谈何耽误?”
听着陈叔离开的脚步声,谢崇砚心绪恍惚,他需要再想想。
片刻,他给谢昱臣发送微信:“明天抽时间来一趟,先把程梵的药给他送去,再拿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谢昱臣很快回复:“好哒,我会把你的爱意帮忙带到。”
凌晨两点,程梵搂着墨墨,蜷缩躺在沙发上,久未入睡。
电视放着经典爱情电影,女主角在火车上,孤独离开。
程梵仰躺在沙发上,光着脚,脖子处的淤青疼痛不断提醒着他今晚发生的一切。
起初,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今晚反应过激,对那名同谢崇砚吃饭的男生,对那份离婚协议,对那份情书…
他应该不屑在意这些才对。
但他偏偏选择了最不能挽回的路。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应该还会选择离开。
电影里,女主角还在落泪。
他面无表情看着画面,直视着他不愿承认的一件事。
他对谢崇砚有一点点好感,而那份建立在谢崇砚也同样爱慕他的好感,在今晚,像泡沫一样被戳碎。
他不愿面对自己的自作多情,不愿直视内心深处的自卑,自尊心作祟让他选择离开了。
本来,就是不应该有交集的两个人。
或许这是件好事。
程梵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血糖低得厉害,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想起后天是k大笔试的时间,得让精神振作起来。
第二天上午,谢昱臣敲响他的房门。
看见谢昱臣,程梵并不惊讶,毕竟昨晚项枝撞见了他,谢昱臣知道他在这里也正常。
谢昱臣道:“我堂哥担心你身体,让我给你送药。”
程梵淡淡道:“我今天会自己去医院开,帮我向他转达,劳他费心了。”
谢昱臣后知后觉,他堂哥也太不会哄人了?既然知道人家在酒店,也不过来接回家,反而送药?
深一层意思,不就是你多住几天,别回来了。
谢昱臣无语叹息,拉着程梵解释:“堂嫂,昨天和我堂哥吃饭的男生,是我哥们的男朋友,你别因为这个吃醋了。”
程梵垂眸:“我没吃醋。”
谢昱臣:“没吃醋就好,那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让堂哥来接你。”
谢崇砚会来接他吗?程梵是不信的。
昨天他表现得那么激烈明显,谢崇砚应该能看出什么。
两人协议在前,塑料婚姻,来接他真的没必要。
况且,今天让谢昱臣送药,不亲自出面,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程梵站起身,将行李箱中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整理好摆在柜子里。“我住在这里很好,不用大家费心。”
谢昱臣嘟囔:“再好也不如在家舒服。”
程梵轻声道:“那不是我的家。”
谢昱臣有些头大,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搞,工作都做不通。
一直磨蹭到下午,程梵借口出去,谢昱臣才善罢甘休。
从银行出来,程梵卡里有一笔不小的数目,他给墨墨买了许多进口猫粮,才回酒店。
在前台续租一个月,程梵估摸这段时间应该够他买到新房子。
明天就要考试,项枝发来问候微信,并催促他开通微博,为日后营业做准备。
程梵其实不愿意再和谢崇砚相关的人扯上关系,但他和项枝旗下的娱乐公司签订了意向约,突然毁约不太礼貌,也就打算先签着,日后再说。
反正他和谢崇砚离婚后,也就不会再和他身边的人有交集。
项枝似乎有话要和他说,絮絮叨叨说些工作上的事情,最后拐弯抹角带了句:“消气了吗?酒店住得不舒服?”
程梵回他:“挺舒服。”
项枝:“点烟jg,还是回家舒服。”
程梵:“心够大,哪里都是家。”
项枝:“牛逼jg。”
撂下电话,程梵准备复习明天的考试。表演专业的文化分数很高,录取率仅有百分之三。
程梵拿着笔做题时,才想起小时候的职业初衷。
古典舞蕴含的文化内涵,非常之深,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街舞等时尚度高的舞种取代。
现在是造星时代,娱乐圈产业发展迅速,一夜之间便可捧红夕阳产业。
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制作出让古典舞出圈的节目或者真人秀,并创建自己喜欢的品牌风格,让古典文化出现在国际各大时装周,珠宝品牌,被所有人喜欢,成为新的时尚风向标。
这个梦想,似乎有些遥远,但却是他小时候便坚定的信念。
他握着签字笔,认真复习知识点,一直到很晚很晚。
半夜,他肚子饿了,下意识想去厨房找吃的。
一直走到门口,才发现这里不是谢家。没有陈叔为他精心准备的一冰箱好吃不胖的零食夜宵。
面前的冰箱空空如也,他缓慢转头望向寂静无声的夜空,难掩心中失落。
或许应该习惯现在的日子。
又是一晚过去,程梵准备参加考试。
k大校门口,聚集着非常多的人,白豆豆很早便调试好单反,等待程梵的出现。同他站在一起的几十个人,都是程梵的粉丝,剩下的便是借着前几日古风小仙君热度,前来围观的路人。
现场,大约有十几家媒体,阵仗浩大。每年艺考笔试现场,记者都会挑选有知名度的童星或有潜力的考生采访,冷不丁就会有颜值出众的考生出圈。
但今年,媒体所有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程梵身上,甚至演过三部电视剧,家喻户晓的童星周南笙热度都不及程梵。
人来人往,白豆豆张望着,却迟迟未见程梵的身影。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套着off white白色卫衣的男生从里面钻出来。
他戴着白色口罩,身姿清瘦挺拔,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却如同沉静的玉石,散发着淡淡华彩。
那男生步履轻缓,带着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
媒体们几乎全部愣住几分钟,继而轰然涌上去。
白豆豆笑了,这考生除了她家小仙君,没人能衬得上这个气质。她扛起高清摄像头,这次拍了个够。
程梵没有采访的经验,轻轻蹙着眉有些抵触,被媒体们包围着,宛如困在密不透风的人墙中。
记者提问:“请问您对本次考试有信心吗?k大目前的学长学姐中,您有喜欢的偶像吗?”
面对提问,程梵只简短回复:“有信心,没有偶像。”
白豆豆第一次听见程梵说话,激动地拍了拍周围的粉丝,“果然是我梵梵,连声音都好好听。”
走进学校,程梵松了口气,许多k大的学生认识他,和他热情打招呼。他不擅长社交,但秉承着礼貌的原则,拘谨地轻轻点头向大家问好。
一路上,他的脖子酸得厉害。
刚下课的程安偶遇一堆人热闹聊天,并叽叽喳喳指着被戒严的考场。
他眯着眼:“今天新生文化课笔试。”
同学回:“嗯,但主要是最近在网上很红的古风小哥哥在咱们学校参加考试,大家对他很好奇。”
程安皱眉:“古风小哥哥?长得好看吗?”
同学道:“嗯,听说本人特别有气质,从小学舞蹈,又白又瘦。”
这几个形容词让程安心中有个莫名的想法,但他很快摇摇头,告诉自己程梵已经20岁,不可能和一帮18岁的考生重新考试念大学,况且从未听程梵说过有考k大的打算。
这时,同学兴奋指着:“快看,就是他!他第一个出考场!”
程安顺着方向望去,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几乎要窒息。
不远处的程梵,众星捧月。大家兴奋拿着手机拍照,就像明星出街似的。
大三年级比较火的白恩宇都没有这个阵仗。
程安盯着他,眉毛几乎拼命拧紧。
为什么?为什么程梵什么都要跟他学?
他想做明星,程梵也想做!
他想和谢家联姻,程梵偷偷撬他墙角!
他现在恨不得程梵立刻去死!
同学没察觉出程安的异常,依然自顾自得说:“听说,这个人面试专业成绩专业第一,教授们非常喜欢他,争着抢着要他当学生。”
程安忽然面露嘲色:“一个二十岁的人,和十八岁的考生竞争,他也不嫌害臊。”
同学诧异道:“他20了?就比我们小一岁?”
程安懒洋洋道:“嗯,高中都没上,来这里装学霸了。”
同学莫名惊讶,没想到程安对程梵这么了解。忽然想起两人都姓程,同学结巴道:“你们俩…不会是亲戚?”
程安冷冷道:“谁跟他是亲戚?”心中忽想起谢崇砚将程梵赶走的事情,他悄悄对同学说:“他是我家佣人的儿子。”
同学更吃惊了,表面笑着点头。
佣人的儿子为什么比程安这个大少爷气质高了n个档次?
走出校门的程梵被闻风而来的粉丝们团团围住,其中有一名英俊的男粉,抱着一束鲜花和小熊玩偶,害羞而热情地递给他。
男粉打扮得很潮,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和程梵说话时的眼神非常温柔深情,很喜欢他。
因他抱着的娃娃足有18的长度,所以在程梵出来之前,就受到广泛关注。
见男粉的礼物是送给程梵,媒体们觉得更有话题度,扛着相机镜头对准两人。
男粉深情脉脉:“梵梵,我是你的第一个粉丝,我很喜欢你,这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深红色的玫瑰花迎在胸前,程梵闪动着几分惊讶和错愕。
他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表示:“只有爱人送的玫瑰,我才可以收下。”
男粉遗憾抿着唇:“那小熊可以带走吗?”
看着和自己身高并齐的小熊,程梵艰难拒绝:“我最近不住在家里,带走不太方便。”
男粉眼神更黯淡无光:“那你可以和我,合一张影吗?”
程梵这次没拒绝,轻轻点头。
合影时,男粉捧着玫瑰笑容灿烂,而程梵有几分严肃,尽量不想与玫瑰同框,又因媒体提醒,不情不愿作出兔子耳朵的手势,悄悄挡着眼睛。
白豆豆冒着粉红泡泡:“我儿子好可爱!”
终于合影结束,程梵迎着大家的目光,乘出租车离开。
到达酒店,他累得要命,简单服用药物后,陪墨墨躺在沙发上玩。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熬夜的缘故,他特别的累,心脏也比平时跳得快一些。最后竟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单身俱乐部群聊]
项枝:[图片]谢崇砚,你老婆今天去k大考试,学校都疯狂了,男粉公然送玫瑰花表白!
林羽潭:哦吼,这男粉挺帅。
方裕臣:挺帅 1。
项枝:我今天听见公司的小姑娘夸程梵,夸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就差说他是天神下凡了。
林羽潭: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啧啧啧。
方裕臣:有啥福气,老婆还在宾馆住着呢。
项枝:谢崇砚,不然你把老婆给我。
谢崇砚:滚。
谢崇砚刚从群聊退出来,就收到谢昱臣的微信轰炸。
谢昱臣:你快看!今天有男粉向堂嫂表白了!你有情敌了!我恨你像块木头!指指点点jg。
谢崇砚:你们都知道这件事?
谢昱臣:上热搜了啊,你看看人家,小熊熊送着,玫瑰花捧着,多会啊。你等我给你看一张照片。
谢昱臣发送程梵在陶泥馆那天制作时的照片给谢崇砚。
谢昱臣:你看堂嫂辛辛苦苦给你做陶陶器,你呢?跟他冷战这么久,都不去哄。
谢崇砚将照片点开。上面的程梵认真专注,小心翼翼描绘着天鹅的浮雕,眼神里好像涌动着光。
他问:那晚程梵捧着的盒子,装着的就是这对儿天鹅吗?
谢昱臣:对。
谢崇砚回忆盒子的位置,走进程梵的房间。那盒子就在桌子上,他轻轻打开,一对儿栩栩如生的天鹅陶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上面刻着合欢花,寓意爱情的美好。
谢崇砚指腹温柔地摩挲,程梵照片中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良久,他重新点开群聊中男粉和程梵的合影。
短短三天,程梵好像清瘦许多。
看他举着剪刀手傲娇的样子,谢崇砚浅浅地笑了。
夜里,凉风拂动着窗帘,程梵被冻醒。墨墨窝在对面沙发,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他咳嗽两声,几次起身试图去拉窗帘,却没有力气。
他应该感冒生病了。
磨蹭好久,他终于把窗户关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再无困意,坐在餐桌前莫名出神。
他饿了,想吃陈叔包的小馄饨。
陈叔做的小馄饨很香,很好吃,他能吃二十多个。
家里的床也比酒店舒适。
脑袋伏在桌子上,他压抑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他抬起发红的眼睛,重新回到床上睡觉。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很深。如果不是墨墨饿得嗷嗷叫,他会以为还在夜里。
表上显示晚上六点,他足足睡了一个黑夜加一个白天。
这时,房间门被扣响,谢昱臣的声音响起:“堂嫂,我带你出去嗨呀。”
程梵撑着身子开门,谢昱臣露出笑脸:“为庆祝你考试结束,我带你出去玩。”
程梵让他进来,随手拿起面包,啃了两口:“我不太想出去。”
谢昱臣开始磨他:“反正你也没事,跟我出去浪一下,心情会好。”
“我现在就挺好的。”程梵用体温枪为自己测了□□温,373,刚好到线。
谢昱臣和项枝本来计划带程梵和谢崇砚去酒,再让两人偶遇,其他人退场,给两人打破冷战的机会,但目前看,计划落空了。
给项枝发送完短信,谢昱臣提议:“帆船酒店顶层有arty,我们去一起吃个饭,这总行了?我看你无精打采,出去透透气比较好。”
程梵正巧饿了,点点头:“可以。”
与此同时,收到短信的项枝叹口气,故作忧愁。
林羽潭与他对视:“你组局请我们来,又不说怎么回事,反倒自己唉声叹气。”
项枝将香槟一饮而尽:“没事,就是苦于没有爱情。”
方裕臣笑了:“你还没爱情?换男女朋友比换袜子都勤快。”
项枝啧了声:“别说我,我们说说崇砚。你老婆还要不要了?”
谢崇砚神色淡然,瞥他一眼:“你很闲?”
项枝无语看着他:“反正老婆没了,以后别找我们哭。”
方裕臣替谢崇砚说话:“这叫有骨气,不惯程梵小性子臭毛病。”
几人碰了碰杯,开始聊生意上的事情,唯独谢崇砚心不在焉。
这时,几个滨潭有名的浪荡公子哥结伴坐在几人隔壁卡座,开始泡妞吹牛。
这时坐在中央的花衬衫男开口:“你们听说程家二少爷被谢崇砚赶出家门了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事儿真没听到信。”
花衬衫男叼着烟:“我听我哥们说的,程家那小少爷像条狗似的,拖着行李箱被赶出去,夜里十一点,他亲眼撞见。”
旁边帽衫男搭话:“他和谢家联姻不作数了?”
花衬衫男道:“谁知道啊。他最近在网上挺火的,都管他叫什么神仙小哥哥,看着就一高岭之花,可谁知道他背地早被人玩烂了哈哈。”
笑声还未落下,一记酒瓶飞过,正中花衬衫男的头颅,鲜血直流。
同座的同伴傻了,立刻作出凶腔吼着老板。酒老板喊上保镖抄起家伙刚要过去,猛然瞧见谢崇砚朝他们走去,于是挥手示意,大家立刻退了下去。
花衬衫男骂骂咧咧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