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烟言语里没给她们半分面子,也没给她们留半分余地。
她真没有那么大气,这一点,她不如姨娘。姨娘当初为了保护他们,回回都将父亲往苏氏身边推,生怕惹了苏氏,遭了苏氏记恨。
星烟不需要怕这一点,她能有今日的胆儿,都是皇上给的。皇上对她的宠爱给她撑了腰,是以,她能说的理直气壮,能顺着自己的心走,不想将皇上推给别人,便能不推。
贵人们走了,出了后殿,面上的怏然就变成了呆木,慢慢地才从星烟的话里回过神来。
这番话,放在往日,谁能相信是软性子的星烟能说出来的,不光是那冷厉的神色,还有这话本身,就够傲气。
都纳闷了,生不了孩子,她非要占着那雀巢,有何意义。
于她又有何好处?
皇上不可能不要龙子,她生不出,给别人腾个地儿,等孩子有了,再放在她膝下养,她也是受益者,为何就不乐意?
“怕是疯了。”
贵人们无法理解。
“等着吧,这事怕没那么好应付。”就算她不急,皇上不急,江山后继无人,满朝的文武百官能不急?
这点倒是没猜错。
赢绍正殿里的奏折隔日就堆成了山,都是在说龙嗣之事。
皇上宠爱谁,他们管不着,可没有龙嗣,便无法稳天下,奏折上都写了,让皇上三思,要以大明国社稷为重,为大明国诞下龙嗣。
旁人就算了,曾出任过各国的使节苏老先生也参与了其中,见不到皇上,苏老先生便跪在了正殿门外,愤慨激昂地说道,“先皇十七岁就有了陛下,之后诸王公主无数,皇室宗族人丁兴旺,如今陛下年过双十,至今却未给皇室留下任何子嗣,古人云,不孝为三,无后为大.......”
赢绍听不下去了,“腾”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一袖子扫光了桌上的所有奏折,冲着肖安说道,“你听听,倚老卖老,敢来逼朕了!”
他要是像之前的那群人,赢绍说不定也能做一块忠义的牌匾送给他,可苏老先生的府门上,已经有了一块忠义的牌匾,还是皇上自个儿赏的。
总不能再送一块。
就算是再送一块,苏老先生也能坦然地接受,他不会觉得丢人,更不会到赢绍面前自脱官帽来辞官。
赢绍都拿他没法子,肖安更是没法子。
惹不起躲得起。
赢绍挪了个地儿。
去了御花园的戏台子底下,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戏楼,躲安静。
“朕就是不听,他还真能跪到死?”赢绍心里有气,最是讨厌这种仗着忠良,耍脾气的人。
行军打仗,对方是敌人,他能痛痛快快地杀。要是同他耍阴谋诡计,他也能算计回去,可这等一心只为朝堂考虑的忠臣,耍起横来,最是让人头疼。
他不能拿他怎么样。
肖安说,“他可死不得,死了皇上更麻烦。”
赢绍当然知道,“宗族那边的人选,抓紧些。”找到了人选,先拿来堵住悠悠之口再说。
近几日的事情太多,如此一安静下来,赢绍觉得身子有些乏,便手肘撑着桌面儿,打起了盹儿。
虽是盛夏,楼道转角的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凉,肖安见皇上合了眼,便退下准备让人替皇上拿件大氅过来。
就这间隙,今儿个唯一没去星烟屋里的那位余贵人,撞上了运气。
余贵人本也是在御花园走走,没心思去争,知道争也没用,庚贵妃那日在福寿宫最后给众人说的那句话,其他的人没听进去,余贵人听进去了。
庚贵妃不过就是身子寒凉,又没说不能有孕,这时候一个个往上凑,能得了什么好。别说好处了,怕只会死的更快。
余贵人不急,闲着逛园子,谁知这一逛,竟然就遇上了戏楼台前的皇上。
空空荡荡的戏楼台子前,就皇上一人撑着手肘在打盹儿。
余贵人心跳的厉害,紧张的手发抖,诱惑摆在面前,她不可能视而不见,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要找机会接近皇上,如今不用她去找,皇上就在这儿,她只要上去,皇上就能看到她。
余贵人去了。
虫鸣声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
皇上闭着的眼睛颤了颤。
走近了,余贵人心跳的更加厉害,曾在芳华殿,余贵人见过一次皇上,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是脸红心跳。
如今皇上闭着眼睛,看不到她,她才敢壮着胆子,细细看了一阵,瞧完这便连呼吸都屏住了。
天子的颜,当真是好看的。
余贵人生了贪念,解下了自个儿的斗篷,颤颤抖抖地走到了赢绍跟前,打算替皇上披在身上。
手刚碰到赢绍的肩头,赢绍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冷冷地看着她,眸子里似有一道利剑劈在余贵人身上
余贵人的手抖了一下,缩了回去,脸色通红,垂下头同赢绍行礼,“皇上。”
满脸的娇羞挡不住。
“滚。”
赢绍只说了一个字。
气息里突然多出来的香味,和多出来的一张脸,让他很讨厌。本想躲个清净,却发现哪里都不清净。
赢绍的心情很糟,脸色也沉的厉害。
余贵人膝盖一软,吓得跪在了地上。“臣妾该死,冒昧了皇上。”
肖安急着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画面,弓腰站在赢绍的背后,吓得不敢说话。
他哪知道,就这瞬间的功夫,就生了变。
他不敢说话,赢绍回头找他说话,“你说,朕是该撤了你的职,还是将朕的后宫都遣散了?”
这话肖安不敢接,也跪在了地上。
撤他的职是大事,遣散后宫?那恐怕整个皇宫就该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