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早起时天空澄澈一片,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空旷到寂寥,放眼望去都是无边际的雪。
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带动巨风,嘈杂的发动机声在耳畔叫嚷。
迎面的风掀起了季亦安的外套,鼓起一个包。
直升机和装甲车依此排列开,缉毒警与军人严阵以待,正在做最后的任务确认。
季亦安站在队伍前,一身傲骨,单手持枪,防弹衣与迷彩服,站在那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天生就是睥睨众生的敬仰。
随着一声令下:“出发!”众人各自行动,或上飞机,或上装甲车。
季亦安和缉毒队队员们拥抱过,又看向站在十步之遥的宋初。
宋初惨白着一张脸,身上是季亦安先前穿着的那件大衣,浓密的睫毛不受控的不断抖动,眼眶整个都泛红,却强撑着没有流下泪。
季亦安站在原地同宋初对视几秒,然后无声朝她张开双臂。
宋初撞进他怀里,双手紧搂他的腰。
“再见,季队长。”
他手里还扛着枪,抱不了宋初,只能张着手臂任她在自己怀里,季亦安喉结上下滚动,嗓子底的酸涩包裹住神经脉络,一路坠落至空旷无人的境地。
他闭上眼,不敢再看,生怕多看一眼就更舍不得一分。
宋初很快松开他的腰,后退一步,阳光将姑娘的眼睛映照得又清又亮,让季亦安几乎晃了神。
“走吧。”
宋初勾了下唇角,又很快抿得平直,成了一个半苦的笑。
季亦安在原地站了几秒,什么也没说,转身弯腰跨进了直升机。
***
我们不说道别的话。
我也不说等你,你就扛着枪,大步向前,别顾虑我。
***
宋初看着直升机缓缓离地升空,扬起大片的雪尘,铺落在宋初的身上,星星点点一片。
装甲车也朝同一方向疾驰而去,义无反顾的奔向那一处黑暗。
季亦安转身后就没有再回头过一下,步履坚定,似乎毫不留恋,宋初在雪地上站了许久,然后低头轻笑。
还真是走的洒脱。
不过这样最好。
有人上来扶住宋初的手臂,问她:“你没事吧?”
宋初扭头,是这里的援疆女医生,她摇头:“没事。”
“看你脸色不太好,吃早饭了吗?”
“没。”宋初勉强笑了下,“早上起来没胃口。”
“一起去吃点吧,别等你丈夫回来了你都病倒了。”
丈夫。
这里的人大概以为她和季亦安已经结婚了。
季亦安走后,宋初最后的那一口气憋在胸腔里,被紊乱震颤的心跳激荡出一片酸涩与闷痛。
“好。”宋初点头。
她笑了,下一秒眼泪就下来。
***
食堂里是厚重的卷帘门,将寒风后挡在外头。
女医生给宋初拿了一碗玉米粥和一个鸡蛋,宋初道了声谢接过,她其实实在没什么胃口,从今天早上一醒来看到季亦安的睡脸时就开始强装镇定。
“糖。”女医生把一个碟子摆到她面前,“嫌粥淡的话可以加一点。”
宋初往碗里加了两大勺。
“你和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女医生大概是怕宋初自己一个人闷,好心的聊天想分散她注意力。
宋初也不纠正俩人实际上还没真正结婚,只说:“在金三角时认识的,他来执行任务,就在酒吧里碰到了。”
“好浪漫啊。”
“是啊。”
宋初这小半辈子,似乎每一天都过的传奇,只有遇见季亦安这件事,让她真心感恩。
“放松点,别太紧张了,善有善报。”
“嗯。”
宋初吃完早餐后就回了房间,岑晗那一床被子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都不像昨晚这里有人睡过。
她捞起手机,看到两条未接来电,是宋诚打来的。
自从季亦安从顾慈念手里救出她后,只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给他。
她重新打电话回去:“喂,爸。”
“欸,你在那还好吧,没受伤吧?”
“没有。”
“亦安……他们已经执行任务去了吧。”
“嗯。”宋初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雪景,昨天会议上说的天气很准,如今太阳已经被遮住,先前的好天气已经不见了。
“等这次结束,你们一起回北京吧,你妈妈也该见见你男朋友的。”
宋初笑道:“嗯,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拿出背包里的药,刚拿出两三颗又想起昨天晚上的那场性|事,宋初抚上自己平坦的肚子,万一真的有了……
她顿了顿,重新把药塞进瓶子,抖开被子躺上床。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等季亦安回来以后再去看看医生吧。
天气冷的不像样,宋初整个人蜷缩着也不住颤抖。
她闭紧眼,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
她眼皮滚烫,眼泪有点憋不住,她烦躁地翻身拿掌根紧紧压住眼角,却什么用都没有,眼泪还是接连不断的顺着睫毛缝隙出来,淌过她的掌心,一片湿腻。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滂沱的骤雨中,被伤心难过席卷,避无可避。
不管她在季亦安面前多么洒脱,可她心底仍然不知道,如果季亦安真遇到什么,她该怎么办,她会怎么办?
她真的能像自己保证的那样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吗?
***
直升机直接在距A镇前方不远处投下炸弹,顺间炸出一片火光,风雪起来了,一号路线的装甲车紧跟他们尾随而至。
季亦安和陆舟两队队长跳下离地一米半的飞机。
两天前季亦安刚深入这虎穴救出过宋初,对里面的布局构造也尚且清楚。
萧岩控制无人机与小型移动式拍摄装置进入A镇,同时传来其中的画面镜头,又很快黑屏了好几个。
A镇响起几声枪响。
这不是一场游击战,而是正面对正面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