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陈安国最终没能把烟戒掉,他夹着香烟,凝望着墙上那首《七古.手莫伸》。
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党和人民在监督,万目睽睽难逃脱。汝言惧捉手不伸,他道不伸能自觉,其实想伸不敢伸,人民咫尺手自缩。岂不爱权位,权位高高耸山岳。岂不爱粉黛,爱河饮尽犹饥渴。岂不爱推戴,颂歌盈耳神仙乐。第一想到不忘本,来自人民莫作恶。第二想到党培养,无党岂能有所作?第三想到衣食住,若无人民岂能活?第四想到虽有功,岂无过失应惭怍。吁嗟乎,九牛一毫莫自夸,骄傲自满必翻车。历览古今多少事,成由谦逊败由奢。
诗是开国元帅陈毅写的。一个月前,陈安国用楷书一笔一划将诗句照抄写下来,装裱后,挂在了办公室正对沙发的墙壁上,以此警示是党员干部的来客。
如果说冯乐权这样的干部,以权谋私还会遮遮掩掩顾些影响的话,那现在一些年轻干部在这方面疯狂到几近赤luoluo的地步,明码标价买官卖官,公款吃喝玩乐,盖洋楼买别墅,明目张胆养小蜜玩女人,装聋卖傻糊弄老百姓……,无所不为,无所顾忌,权当党是病猫,人民都是傻瓜,总之,天塌下来有党顶着,以至老百姓认为入党并不见得有多么光荣,但可以升官,升了官不仅有了尊严还能发财,所以就有很多人在恨官骂党的同时,总希望自己的子女入党做官。
陈安国这一想,半截烟灰从他泛黄的手指间掉落下来,他掐灭烟头,转身搬来一把椅子,站了上去,取下诗匾。
当初挂上这块诗匾,还以为能解决一下令他头痛的问题,不想,适得其反。自从他复吸香烟以来,来办公室谈事的,不谈事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有企图的,没企图的,有问题的,没问题的,一些人在离开办公室之前,总要留下一个装有高档香烟的档案袋。然而,诗匾一挂上去后,档案袋里不光有香烟,还多了一样比钱更值钱的钱。
这些口说人情道德,党纪国法,高歌盛世太平的家伙,背后尽干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他们不去悟读诗句的含意,却琢磨起挂诗匾的人来,认为他抽红塔山是装装样子,办公室里挂诗匾是立立牌坊,半斤对八两,都差不多。
陈安国坐在沙发上凝思着,无意识又摸出那盒红塔山,他伸手一捣鼓,空空的,索性将烟盒丢进了纸篓里。尽管他复吸后的烟瘾是越来越大,尽管在这个办公室里,只要随便拉开一个抽屉,打开一个厨柜,就能拿出一条‘大中华’,‘小熊猫’拆开解解瘾,但他还是泡了浓浓的一杯茶。
两下轻扣门声,白副书记进来了。
“陈书记,贴哪里?”
“就贴那里。”陈安国指指取下诗匾的那面墙说:“不要贴太高了。”
片刻功夫,一排打印的黑体字便赫然墙上,为免张贴招领启示,走时请别忘把贵重物品带走!!!
既然警示起不了作用,那只能打开窗子说亮话了。只是陈安国这亮话多少还留了点面子,倘若是朱德老总的话,定会开门见山的说,望升官发财之人,决不宜来我处。
“远洋给王庄村民的补偿款都到帐了吗?”陈安国问。
上次在土地局的协调会上,远洋集团最终答应给王庄村一百万补偿款。
“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事,刚才银行打来电话,说开发区管委会拒收。”
“拒收?王庄村就不归他们管吗?”
“陈书记,这确实是几年前就遗留下来的问题。王庄村虽还在开发区内,但户籍仍归原先的城东区管,两个区出于要安置村民考虑,都不愿接管王庄撤乡后留下的这堆烂摊子。”
“乱弹琴,都只顾自己开发致富,丢下一个几千人的村庄不管?”陈安国又问:“这样的村子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