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争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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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皓有时候觉得,祁宏根本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无论他怎么热情都捂不化;无论他怎么冷漠,男人也都不在乎。

耿皓想:吃苦,自己似乎也吃了。

通苑那间又小又潮、还没电梯的房子,他愿意陪着祁宏一起住;

付出,耿皓自觉也做了。

配合着对方的生活习惯,一再妥协,听他的话找工作,拼了命地对祁宏好,甚至后来连车也买了送给他开——尽管老祁根本不肯接受。

耿皓实在是不知道,该再怎么去讨好男人,才能让他对自己更在乎一点。

在祁宏的眼里,耿皓觉得自己始终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仿佛来就来了,有一天想要离开的时候,便也走就走罢。

耿皓对此觉得委屈又心累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耿皓深知,一旦自己放手,两个人可能就真的彻底断开了。

正巧这时候,因为买了新车,朋友们都在嚷着让他开出来秀一秀。

耿皓于是也寻思着,说不定于瑜几人,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他在一家日料店订了包厢,叫上了一众好友聚会,等人齐了,才发现孙衍之也在。

耿皓见了孙衍之,倒是很惊喜。毕竟工作上,孙衍之帮了他许多忙,况且他又是个各方面都极其优秀的帅哥,耿皓对于这种比他年长的成熟男人,总是不自觉带有些好感。

等餐的时候,因榻榻米座位低矮,耿皓就把裤兜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孙衍之坐在他对面,看到了耿皓的打火机,脸上有一瞬间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那个打火机吗?”他抬头冲耿皓问道。

耿皓紧跟着愣住,茫然说:“什么打火机?”

孙衍之说:“上次见面,你丢了打火机。我说送你一个,第二天就向大麦要了你的地址,给你快递了过去……是我唐突了,想来可能不是你喜欢的样式。”

耿皓“啊?”了一声,茫然摇头,“我……我没看到啊?可能是我老公帮我收起来了吧?”

孙衍之沉吟了几秒,脸上表情莫名沉抑,他问:“那你现在用的这个呢?是你男朋友给你买的?”

耿皓点点头,笑嘻嘻带着炫耀,“是啊。”

孙衍之喝了口茶,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地半开玩笑道:“也许我送你那个,是你男朋友喜欢,所以自己拿去用了。”

说完以后,他仿佛自觉失言,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打火机掏了出来,与老祁送的那款并列放在了一起。

两个打火机对比强烈,一个既精致又漂亮,磨砂银与亮铜色结合在一起,极有质感,因此衬托得另外一个愈发粗糙而廉价。

耿皓叫了一声:“呀!这不是ZIPPO和哈雷的周年纪念合作款么?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了!”

孙衍之笑笑说:“我平时挺喜欢收集些选七八糟的玩意儿。”

随后他说道:“你知道最能体现一个男人地位的三样东西是什么吗?过去有个说法叫老三样,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耿皓下意识摇头,却能大约猜到接下来的话,有些讪讪地把自己的打火机挪开了几寸。

“什么啊,来说说?”一桌人都很年轻,十几二十岁,听见孙衍之的话,都不自觉好奇起来。

“过去的时候,是汽车,手表,和钢笔。俗称是老三样,指的是男人的行头。”

“还有句俗语,讲的是摇手表,推汽车,甩钢笔……说的就是男人最尴尬的三件事儿,用来形容这个男人用的东西很次,很不体面。”

“只不过再后来,慢慢用钢笔的人也少了,所以渐渐还有了另外一个说法,把钢笔换成了打火机,和车表并列在一起,称为男人的三样玩具。”

“于是渐渐地,也会有人用‘打不着火’,来形容男人那方面……”他笑了笑,闭上嘴。大家心照不宣地露出“我懂”的眼神,接口说,“就是那方面不太行嘛。”

耿皓扯起嘴角,勉强跟着一起笑笑,脸上有些挂不住,将烟盒盖在了打火机上。

孙衍之看着耿皓,目光颤动,似有深思。

“好表,好车……”他依次指了指耿皓的手表,和奔驰车的钥匙,然后将自己的打火机拿回来放进了兜里。

他沉吟了片刻叹道:“可惜你男朋友,没能给你买一款配的上你的打火机。”

耿皓的的呼吸顿了片刻。他有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嗡地就烧了起来。一种羞窘到几乎无地自容的感觉,让他低着头说不敢再说话。

那时的耿皓,并没有意识到。作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他或许早已经将祁宏内化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仿佛始终有一种恐惧,一旦他将这种认同暴露出来,他便会遭受到铺天盖地的社交孤立。从此失去所有可以依赖的朋友。

杨予香的嗤声,打破了耿皓的僵硬。“不就是个打火机么?”他嘲道。

孙衍之垂下眼睛,捏了捏手指,歉疚说:“皓皓,你不要介意。对不起我只是……”他顿了顿,放低姿态谦逊地说,“我只是看到自己送出的礼物没有被主人珍惜,有点吃味罢了……”

“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很让人羡慕。”孙衍之说。

“那个打火机,其实是我在自己的收藏品里淘了许久,才忍痛割舍的,见你没有用,心里难免非常失落。好像挺孩子气的是吧?让你见笑了。”

“我出去抽根烟,”男人说着便站起身,弯腰在包厢的门口穿鞋。

他站在门口撩开帘子时,却又补充了一句:“那款打火机……是一款限量纪念版,而非常巧的是,它的底刻——出产年月,正巧是你的生日。”

“啊?!真的嘛!”耿皓惊讶的抬头叫道。

孙衍之却已经头也没回的出去了。房间里Andy和大麦,若有所思的对视一眼。

因为这个插曲,接下来吃饭的途中,耿皓再也不敢提,让众人帮他出谋划策讨好老祁的事情,他知道提了,也只会惹来更多的嘲笑与不解。

然而这个心结,始终憋在心里,导致耿皓一顿饭都吃得郁郁寡欢。

其实说起来,让耿皓委屈的,也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老祁只是那天晚上,没有像往常一样与他上床罢了。

可是耿皓始终难以释怀,在他因为买了新车而兴奋、喜悦、最想要同恋人分享这份快乐时,祁宏选择了一种更冷淡与漠然的方式,去对待自己。这种巨大的落差,愈发让耿皓感受到伤害。

祁宏也在吃晚饭,一个人,独自在家,随便炒了个黄瓜鸡蛋,就着咸菜和米饭一起吃。

以前独居的日子,自己做饭、吃饭、洗碗,似乎也从来不会觉得无聊或孤单。

可是一旦有了恋人,就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打破,情绪的起起伏伏如同涟漪,让他再也回不到以往的麻木。

他想自己是不是不够好?在耿皓为了自己,不断的努力配合他改变的时候,自己却仿佛总是固守着那些可笑的坚持,在感情里始终保留。

人在年轻的时候,大多爱的无所顾忌,仿佛不用忧虑生活与未来。

祁宏想,可是哪怕在同耿皓一样的年岁时,自己似乎也没有这么热烈的喜欢过谁。

——挣扎着在这座城市里活下去,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精疲力尽。

他在思索,是不是,或许,自己也应该适当的放下那些卑微的自尊,去试着融入耿皓的生活?

门口传来响动,耿皓开门进来。

“我回来了,老祁。”男孩在门口嚷了一声,然后一边换鞋一边问道,“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儿啊……你不是不有收到一个打火机?一个叫孙衍之的男的寄过来的。应该就是在我丢了打火机的第二天……啊,我是说就是你又给我买了一个的那天?”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

祁宏沉默了下去。

耿皓抬头看向老祁,男人撂下筷子,略微皱眉,脸上是一种仿佛压抑的阴沉。

“孙衍之——是谁?!”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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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衍之?”耿皓看着祁宏愣住,他鲜少见到男人露出这种表情,好似蕴含着莫名的怒气。

“他……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啊。在工作上也帮过我的忙。你干嘛啊?”

耿皓感觉自己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憕的瞪着祁宏,“我就问问打火机是不是你收了,你摆什么脸色给我看啊?”

椅子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这个名字莫名刺在祁宏心里的响声。

他站起身,连饭也不吃了,越过耿皓走到沙发旁,去茶几上拿烟。“是我收了!”他说。

耿皓纳闷道:“你收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呀?”

祁宏垂着眼睛点烟,语气里含着异常的嘲讽,“你早知道他会送你打火机,为什么还要管我要第二个?”

耿皓低着头辩解:“那我不是不小心把之前的那个丢了么……”

“你丢了还有理啊!我都已经给你买第二个了,你还想怎么样?!”祁宏大声道。

耿皓被祁宏接连吼得愣住,只觉得心里十分憋闷:“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我弄丢了东西是我不对,可是我道歉也道过了啊!你就为这么个打火机吼我两次,你吃错药了吧至于吗?”

祁宏抱着手臂站着,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挑剔样子。“你要是不丢东西,我能吼你吗?”

耿皓扁了扁嘴,过了几秒,又觉得委屈的直往上冒酸气。

他手指着祁宏道:“老祁你自己说,你没丢过打火机吗?抽烟的男人哪个没丢过打火机,你自己还不是打火机随便乱扔,两星期就丢一个!多少次家里东西都是我帮你收拾,你讲道理好不好?!”

祁宏被怼得哽住,硬着头皮强词夺理:“那我能一样吗,我都用的超市10块钱一盒的塑料打火机,你用的是什么打火机唷?!”

耿皓嘟囔着辩驳:“可是塑料打火机我拿的出手吗?我现在用你送的这个都已经够丢脸的了……”

祁宏“啪”的一声把打火机仍在茶几上,冷笑说:“我用了塑料打火机十几年,我怎么就没觉得丢脸?!”

他抱怨道:“还不就是因为你那帮朋友,处处攀比!你今晚又和他们吃饭去了吧?都是什么人啊你成天和他们混在一起,卖衣服的给人剪头发的……”

“我朋友怎么啦?!”耿皓气地打断祁宏,“我朋友!卖衣服的,人家那是在奢饰品店当销售。他家一件衣服就是你一个月的工资。还有Andy是造型师,他手机里和明星的合照比你这辈子见过的都多,你凭什么这么瞧不起他们啊?!”

祁宏掐了烟,咬着后槽牙怒气冲冲地不说话。

耿皓把车钥匙往门口的柜子上一扔,摔得啪啦作响。

他绕过餐桌,蹲在地上,在客厅角落里的杂物柜里翻腾,哗啦啦将东西倒了一地,想找孙衍之送的那个打火机。

祁宏把电视打开,声音调的巨大,他探着身抽烟,因为情绪作用,连腿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