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姚绯仰起头看沸沸扬扬的雪花尽头是无尽的黑暗。她把微微颤抖的手塞在羽绒服口袋里,手指攥紧。鼻尖被凛冽的寒风冻的通红,深吸气,寒气落入肺中,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姑娘,你的饭好了。”小店老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给你放着了。”
姚绯握着手机转身走回去,店里空荡,只有她一个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坐在里面看电视,姚绯扫了一眼,目光停住。
十七寸的电视上是中央六套,正在播寒刀行。
“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吗?”老板看的入迷,突然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到姚绯的目光,连忙拿起遥控器,“我把声音调低点。”
“没事,没影响。”姚绯把衣领拉高了一些,坐到桌子上拿出一次性筷子拆开包装,“你看你的。”
“这电影特别好看,我都看了好几遍。”老板还是把音量调低了,“不听声音我也知道演到哪一段,你年纪小,应该没看过这个电影。寒刀行,特别经典,你有时间上网搜搜,看完绝不后悔。”
热气熏的姚绯眼睛有些酸,她垂下头扒炒面,囫囵点头,“嗯。”
“这个演员好像就演了一部戏,长的漂亮演技又好。拍完就息影,不知道是不是嫁给了大款。哎,当女的真好,长的好看就能换钱,演一部戏才多少钱?嫁入豪门再也不用出来抛头露面了,富贵一生,好好做阔太太。”
炒面放多了廉价油,吃进嘴里发腻。她忍着恶心快速把所有的面吃完,拿出手机扫码支付转身快步走出了小店。
第二天早上八点姚绯就起床了,洗澡化妆换好衣服拉开窗帘满目雪白,天地素裹银装,小区里寥寥无几的楸树枝条被雪压弯了腰。
纯净的白让姚绯糟乱的心情沉寂,她拉上羽绒服拉链,站在窗户前看了一会儿雪,才转身走出门。
十点半,姚绯拎着东西敲响了笛亚家的门。
开门的是笛亚,一看到姚绯就开始训,“说了不让你买东西,谁让你买的?等会儿你带走退了。”
“生鲜,不能退。”姚绯把东西强行放到玄关处,换上拖鞋,“我手里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笛亚看到那些盒子上的超市LOGO,叹口气,关上门,“中午在家吃饭。”
“好。”姚绯也不推辞,笑着进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什么也不用做,保姆已经把家里打扫干净了。”笛亚进厨房端出水果走到客厅,姚绯前几年一到她家就帮忙打扫卫生做饭,姚绯情商不算高,笨拙的讨好着每个人,是个很老实的孩子,“你就坐着吧。”
姚绯环视四周,确实没找到可以做的事,规规矩矩在对面沙发上坐下,“老师。”
“我跟司以寒打了电话。”笛亚坐下,说道,“吃水果。”
姚绯紧张的注视着笛亚,“怎么说?”
“司以寒说看你的试镜表现,如果合适,他们可能会接管你的合约。”
姚绯犹如濒临饿死的人,突然眼前出现了满汉全席。
“什——什么?”
“司以寒很看重这部电影,他不希望他的剧组演员出现合约问题影响他的电影。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情况,但还是给了你剧本,我想,这可能是在观察你,值不值得他们签吧。”
姚绯急促的呼吸,开口声音哽咽,“真的?”
“别哭,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所能产生的价值,是否值得让他们冒险。”笛亚说,“在商言商,如今的你,商业价值确实不高。”
何止不高,这几年经过华海的全方位打击,姚绯简直是毫无价值。
姚绯抹了一把脸,眼泪汹涌,她怎么都擦不干净,“谢谢老师。”
姚绯的合约违约金一年一千万,还有李盛的打压。早年也有公司想接盘,可看到那几千万的违约金便退却了。如今姚绯的合约还剩下一年半,再拖下去也不过是少半年,当初她签的是霸王条款会自动续约,她的最低合约年限是一年。如果不能和解,打官司解约的话她至少要支付一千万违约金。
没几个公司会为一个声名狼藉的过气女演员冒险得罪李盛还要支付一千万。
“努力去创造价值,让人看到你的潜力。”笛亚跟司以寒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那边说了个大概意思。笛亚尽可能的鼓励姚绯不要放弃,其实心里也没底,一千万的数目太大了,真的会有人为姚绯支付吗?“姚绯,你去上海吧,他们的公司都在上海。多跟他们走动走动,刷刷存在感。这群二代们有的是钱,只要你让他们觉得值,你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离的近机会就多,抓住每一个机会。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不再是十八岁,女演员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了大半,凡事三思而后行。”
笛亚不想教姚绯接受这个世界的畸形规则,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姚绯是一张白纸,纯洁无暇。可这个世界,太刚直的人活不下去,没有字的白纸最终的下场是垃圾桶。
“你要,懂的弯腰。”笛亚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生出难过,她在这张保护了很久的白纸上画下了第一道黑,“你要懂的审时度势,为自己谋利。这个社会,弱者连发言的权利都没有,根本没有选择。只有站到了高处,你成为强者,你才能制定规则,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