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被人剜去露出了两个空洞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之中那个“威”字也已被
剜去。林震南便涵养再好也已难以再忍拍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声响
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断了一条。林平之颤声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
了这么大的祸事来!”林震南高声道:“咱们姓林的杀了人便杀了又怎么样?这种人倘
若撞在你爹爹手里一般的也是杀了。”王夫人问道:“杀了甚么人?”林震南道:“平
儿说给你母亲知道。”林平之于是将日间如何杀了那四川汉子、史镖头又如何死在那小酒
店中等情一一说了。白二和郑镖头暴毙之事王夫人早已知道听说史镖头又离奇毙命
王夫人不惊反怒拍案而起说道:“大哥福威镖局岂能让人这等上门欺辱?咱们邀集
人手上四川跟青城派评评这个理去。连我爹爹、我哥哥和兄弟都请了去。”王夫人自幼
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做闺女之时动不动便拔刀伤人她洛阳金刀门艺亮势大谁都
瞧在她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脸上让她三分。她现下儿子这么大了当年火性仍是不减。
林震南道:“对头是谁眼下还拿不准未必便是青城派。我看他们不会只砍倒两根
旗杆杀了两名镖师就此了事……”王夫人插口道:“他们还待怎样?”林震南向儿子
瞧了一眼王夫人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心头怦怦而跳登时脸上变色。林平之道:“这件
事是孩儿做出来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身当孩儿也……也不害怕。”他口中说不怕其
实不得不怕话声颤泄漏了内心的惶惧之情。
王夫人道:“哼他们要想动你一根寒毛除非先将你娘杀了。林家福威镖局这杆镖
旗立了三代可从未折过半点威风。”转头向林震南道:“这口气倘若出不了咱们也不
用做人啦。”林震南点了点头道:“我去派人到城里城外各处查察看有何面生的江湖
道再加派人手在镖局子内外巡查。你陪着平儿在这里等我别让他出去乱走。”王夫
人道:“是了我理会得。”他夫妇心下明白敌人下一步便会向儿子下手敌暗我明
林平之只须踏出福威镖局一步立时便有杀身之祸。林震南来到大厅邀集镖师分派各
人探查巡卫。众镖师早已得讯福威镖局的旗杆给人砍倒那是给每个人打上个老大的耳
光人人敌忾同仇早已劲装结束携带兵刃一得总镖头吩咐便即出。
林震南见局中上下齐心合力抗敌稍觉宽怀回入内堂向儿子道:“平儿你母
亲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又有大敌到来你这几晚便睡在咱们房外的榻上保护母亲。”
王夫人笑道:“嘿我要他……”话说得一半猛地省悟丈夫要儿子保护自己是假实
则是夫妇俩就近保护儿子这宝贝儿子心高气傲要他依附于父母庇护之下说不定他心
怀不忿自行出去向敌人挑战那便危险之极当即改口道:“正是平儿妈妈这几日
风湿手足酸软你爹爹照顾全局不能整天陪我若有敌人侵入内堂妈妈只怕抵挡
不住。”林平之道:“我陪着妈妈就是。”
当晚林平之睡在父母房外榻上。林震南夫妇打开了房门将兵刃放在枕边连衣服鞋
袜都不脱下只身上盖一张薄被只待一有警兆立即跃起迎敌。
这一晚却太平无事。第二日天刚亮有人在窗外低声叫道:“少镖头少镖头!”林
平之夜半没好睡黎明时分睡得正熟一时未醒。林震南道:“甚么事?”外面那人道:
“少镖头的马……那匹马死啦。”这匹白马林平之十分喜爱负责照看的马夫一见马死
慌不迭来禀报。林平之朦朦胧胧中听到了翻身坐起忙道:“我去瞧瞧。”林震南知道
事有蹊跷一起快步走向马厩只见那匹白马横卧在地早已气绝身上却也没半点伤痕。林震南问道:“夜里没听到马叫?有甚么响动?”那马夫道:“没有。”林震南拉着儿
子的手道:“不用可惜爹爹叫人另行去设法买一匹骏马给你。”林平之抚摸马尸怔怔
的掉下泪来。突然间趟子手陈七急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总……总镖头不好……不好
啦!那些镖头……镖头们都给恶鬼讨了命去啦。”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问:“甚么?”陈七只是道:“死了都死了!”林平之怒道:“甚么都死了?”伸手抓住他的胸口
摇晃了几下。陈七道:“少……少镖头……死了。”林震南听他说“少镖头死了”这不
祥之言入耳说不出的厌闷烦恶但若由此斥骂更着形迹。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的
说:“总镖头呢?快禀报他老人家。”有的说:“这恶鬼如此厉害那……那怎么办?”
林震南大声道:“我在这里甚么事?”两名镖师、三名趟子手闻声奔来。为一名镖师
道:“总镖头咱们派出去的众兄弟一个也没回来。”林震南先前听得人声料到又有
人暴毙但昨晚派出去查访的镖师和趟子手共有二十三人之多岂有全军覆没之理忙问
:“有人死了么?多半他们还在打听没来得及回来。”那镖师摇头道:“已现了十七
具尸体……”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道:“十七具尸体?”那镖师一脸惊恐之色道:“
正是一十七具其中有富镖头、钱镖头、吴镖头。尸停在大厅上。”林震南更不打话
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厅上原来摆着的桌子椅子都已挪开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十七具尸。饶是林震南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双手禁不住剧烈抖膝盖酸
软几乎站不直身子问道:“为……为……为……”喉头干枯不出声音。只听得厅
外有人道:“唉高镖头为人向来忠厚想不到也给恶鬼索了命去。”只见四五名附近街
坊用门板抬了一具尸进来。为的一名中年人说道:“小人今天打开门板见到这人
死在街上认得是贵局的高镖头想是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来。”林震南拱手道:
“多谢多谢。”向一名趟子手道:“这几位高邻每位送三两银子你到帐房去支来。”这几名街坊见到满厅都是尸不敢多留谢了自去。过不多时又有人送了三名镖师
的尸来林震南核点人数昨晚派出去二十三人眼下已有二十二具尸只有褚镖师
的尸尚未现然而料想那也是转眼之间的事。他回到东厢房中喝了杯热茶心乱如
麻始终定不下神来走出大门见两根旗杆已齐根截去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敌
人已下手杀了镖局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他回过头来
向着大门上那块书着“福威镖局”四字的金字招牌凝望半晌心想:“福威镖局在江湖
上扬威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要败在我的手里。”忽听得街上马蹄声响一匹马缓缓行来
马背上横卧着一人。林震南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
是褚镖头自是在途中被人杀了将尸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
林震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落在褚镖头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
:“褚贤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将仇
人的姓名说了出来。”这褚镖头在镖局子中也无过人之处和林震南并无特别交情只是
林震南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气愤犹多于伤痛。
只见王夫人站在厅口左手抱着金刀右手指着天井大声斥骂:“下三滥的狗强盗
就只会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的到福威镖局来咱们明
刀明枪的决一死战。这般鬼鬼祟祟的干这等鼠窃勾当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林震南低
声道:“娘子瞧见了甚么动静?”一面将褚镖头的尸体放在地下。
王夫人大声道:“就是没见到动静呀。这些狗贼就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忽听得屋
角上有人嘿嘿冷笑嗤的一声一件暗器激射而下当的一声打在金刀的刀背之上。王
夫人手臂一麻拿捏不住金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天井中去。
林震南一声轻叱青光一闪已拔剑在手双足一点上了屋顶一招“扫荡群魔”
剑点如飞花般散了开来疾向敌人射暗器之处刺到。他受了极大闷气始终未见到敌
人一面这一招竭尽平生之力丝毫未留余地哪知这一剑却刺了个空屋角边空荡荡地
哪里有半个人影?他矮身跃到了东厢屋顶仍不见敌人踪迹。
王夫人和林平之手提兵刃上来接应。王夫人暴跳如雷大叫:“狗崽子有种的便
出来决个死战偷偷摸摸的是哪一门不要脸的狗杂种?”向丈夫连问:“狗崽子逃去了?是怎么样的家伙?”林震南摇了摇头低声道:“别惊动了旁人。”三个人又在屋顶寻
览了一遍这才跃入天井。林震南低声问道:“是甚么暗器打了你的金刀?”王夫人骂道
:“这狗崽子!不知道!”三人在天井中一找不见有何暗器只见桂花树下有无数极细
的砖粒散了一地显而易见敌人是用一小块砖头打落了王夫人手中的金刀小小一块
砖头上竟出如此劲力委实可畏可怖。王夫人本在满口“狗崽子臭杂种”的乱骂见
到这些细碎的砖粒气恼之情不由得转而为恐惧呆了半晌一言不的走进厢房待丈
夫和儿子跟着进来便即掩上了房门低声道:“敌人武功甚是了得咱们不是敌手那
便如何……如何……”林震南道:“向朋友求救武林之中患难相助那也是寻常之事。”王夫人道:“咱们交情深厚的朋友固然不少但武功高过咱夫妻的却没几个。比咱俩
还差一点的邀来了也没用处。”林震南道:“话是不错但人众主意多邀些朋友来商
量商量也是好的。”王夫人道:“也罢你说该邀哪些人?”林震南道:“就近的先邀
咱们先把杭州、南昌、广州三处镖局中的好手调来再把闽、浙、粤、赣四省的武林同
道邀上一些。”王夫人皱眉道:“这么事急求救江湖上传了开去实是大大堕了福威镖
局的名头。”林震南忽道:“娘子你今年三十九岁罢?”王夫人啐道:“呸!这当儿还
来问我的年纪?我是属虎你不知道我几岁吗?”林震南道:“我帖子出去便说是给
你做四十岁的大生日……”王夫人道:“为甚么好端端给我添上一岁年纪?我还老得不够
快么?”林震南摇头道:“你几时老了?头上白也还没一根。我说给你做生日那么请
些至亲好友谁也不会起疑。等到客人来了咱们只拣相好的暗中一说那便跟镖局子的
名头无损。”王夫人侧头想了一会道:“好罢且由得你。那你送甚么礼物给我?”
林震南在她耳边低声道:“送一份大礼明年咱们再生个大胖儿子!”王夫人呸的一声
脸上一红啐道:“老没正经的这当儿还有心情说这些话。”林震南哈哈一笑走进帐
房命人写帖子去邀请朋友其实他忧心忡忡说几句笑话不过意在消减妻子心中的惊
惧而已心下暗忖:“远水难救近火多半便在今晚镖局中又会有事生等到所邀的
朋友们到来不知世上还有没有福威镖局?”
他走到帐房门前只见两名男仆脸上神色十分惊恐颤声道:“总……总……镖头…
…这……这不好了。”林震南道:“怎么啦?”一名男仆道:“刚才帐房先生叫林福去买
棺材他……他……出门刚走到东小街转角就倒在地上死了。”林震南道:“有这等事?他人呢?”那男仆道:“便倒在街上。”林震南道:“去把他尸抬来。”心想:“光
天化日之下敌人竟在闹市杀人当真是胆大妄为之极。”那两名男仆道:“是……是…
…”却不动身。林震南道:“怎么了?”一名男仆道:“请总镖头去看……看……”林震
南情知又出了古怪哼的一声走向大门只见门口三名镖师、五名趟子手望着门外脸
色灰白极是惊惶。林震南道:“怎么了?”不等旁人回答已知就里只见大门外青石
板上淋淋漓漓的鲜血写着六个大字:“出门十步者死”。离门约莫十步之处画着一条
宽约寸许的血线。林震南问道:“甚么时候写的难道没人瞧见么?”一名镖师道:“刚
才林福死在东小街上大家拥了过去看门前没人就不知谁写了开这玩笑!”林震南
提高嗓子朗声说道:“姓林的活得不耐烦了倒要看看怎地出门十步者死!”大踏步走
出门去。两名镖师同时叫道:“总镖头!”林震南将手一挥径自迈步跨过了血线瞧那
血字血线兀自未干伸足将六个血字擦得一片模糊这才回进大门向三名镖师道:“
这是吓人的玩意儿怕他甚么?三位兄弟便请去棺材铺走一趟再到西城天宁寺去请
班和尚来作几日法事度亡魂驱除瘟疫。”三名镖师眼见总镖头跨过血线安然无事
当下答应了整一整身上兵刃并肩走出门去。林震南望着他们过了血线转过街角
又待了一会这才进内。
他走进帐房向帐房黄先生道:“黄夫子请你写几张帖子是给夫人做寿的邀请
亲友们来喝杯寿酒。”黄先生道:“是不知是哪一天?”忽听得脚步声急一人奔将进
来林震南探头出去听得砰的一声有人摔倒在地。林震南循声抢过去见是适才奉命
去棺材铺三名镖头中的狄镖头身子尚在扭动。林震南伸手扶起忙问:“狄兄弟怎么
了?”狄镖头道:“他们死了我……我逃了回来。”林震南道:“敌人怎么样子?”狄
镖头道:“不……不知……不知……”一阵痉挛便即气绝。片刻之间镖局中人人俱已
得讯。王夫人和林平之都从内堂出来只听得每个人口中低声说的都是“出门十步者死”
这六个字。林震南道:“我去把那两位镖师的尸背回来。”帐房黄先生道:“总……总
镖头……去不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谁去背回尸赏三十两银子。”他说了
三遍却无一人作声。王夫人突然叫道:“咦平儿呢?平儿平儿!”最后一声已叫得
甚是惶急。众人跟着都呼喊起来:“少镖头少镖头!”忽听得林平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在这里。”众人大喜奔到门口只见林平之高高的身形正从街角转将出来双肩
上各负一具尸身正是死在街上的那两名镖师。林震南和王夫人双双抢出手中各挺兵刃
过了血线护着林平之回来。众镖师和趟子手齐声喝彩:“少镖头少年英雄胆识过人!”林震南和王夫人心下也十分得意。王夫人埋怨道:“孩子做事便这么莽撞!这两位
镖头虽是好朋友然而总是死了不值得冒这么大的危险。”林平之笑了笑心下说不出
的难过:“都为了我一时忍不住气杀了一人以致这许多人为我而死。我若再贪生怕死
何以为人?”忽听得后堂有人呼唤起来:“华师傅怎地好端端的也死了?”林震南喝问
:“怎么啦?”局中的管事脸色惨白畏畏缩缩的过来说道:“总镖头华师傅从后门
出去买菜却死在十步之外。后门口也有这……这六个血字。”那华师傅是镖局中的厨子
烹饪功夫着实不差几味冬瓜盅、佛跳墙、糟鱼、肉皮馄饨驰誉福州是林震南结交
达官富商的本钱之一。林震南心头又是一震寻思:“他只是寻常一名厨子并非镖师、
趟子手。江湖道的规矩劫镖之时车夫、轿夫、骡夫、挑夫一概不杀。敌人下手却如
此狠辣竟是要灭我福威镖局的满门么?”向众人道:“大家休得惊慌。哼这些狗强盗
就只会趁人不防下手。你们大家都亲眼见到的刚才少镖头和我夫妇明明走出了大门十
步之外那些狗强盗又敢怎样?”众人唯唯称是却也无一人敢再出门一步。林震南和王
夫人愁眉相对束手无策。
当晚林震南安排了众镖师守夜哪知自己仗剑巡查之时见十多名镖师竟是团团坐在
厅上没一人在外把守。众镖师见到总镖头都讪讪的站起身来却仍无一人移动脚步。
林震南心想敌人实在太强局中已死了这样多人自己始终一筹莫展也怪不得众人胆怯
当下安慰了几句命人送酒菜来陪着众镖师在厅上喝酒。众人心头烦恼谁也不多说
话只喝那闷酒过不多时便已醉倒了数人。
次日午后忽听得马蹄声响有几骑马从镖局中奔了出去。林震南一查原来是五名
镖师耐不住这局面不告而去。他摇头叹道:“大难来时各自飞。姓林的无力照顾众位兄
弟大家要去便去罢。”余下众镖师有的七张八嘴指斥那五人太没义气;有几人却默不
作声只是叹气暗自盘算:“我怎么不走?”
傍晚时分五匹马又驮了五具尸回来。这五名镖师意欲逃离险地反而先送了性命。
林平之悲愤难当提着长剑冲出门去站在那条血线的三步之外朗声说道:“大丈
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姓余的四川人是我林平之杀的可跟旁人毫不相干。要报仇尽
管冲着林平之来好了千刀万剐死而无怨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良善算是甚么
英雄好汉?我林平之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杀!不敢现身便是无胆匪类是乌龟忘八羔子!”他越叫越大声解开衣襟袒露了胸膛拍胸叫道:“堂堂男儿死便死了有种的
便一刀砍过来为甚么连见我一面也不敢?没胆子的狗崽子小畜生!”
他红了双眼拍胸大叫街上行人远远瞧着又有谁敢走近镖局观看。林震南夫妇听
到儿子叫声双双抢到门外。他二人这几日来心中也是别扭得狠了满腔子的恼恨真连
肚子也要气炸听得林平之如此向敌人叫阵也即大声喝骂。众镖师面面相觑都佩服他
三人胆气均想:“总镖头英雄了得夫人是女中丈夫那也罢了。少镖头生得大姑娘似
的居然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向敌人喝骂当真了不起!”林震南等三人骂了半天四
下里始终鸦雀无声。林平之叫道:“甚么出门十步者死我偏偏再多走几步瞧你们又怎
么奈何我?”说道向外跨了几步横剑而立傲视四方。
王夫人道:“好啦狗强盗欺善怕恶便是不敢惹我孩儿。”拉着林平之的手回进
大门。林平之兀自气得全身抖回入卧室之后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榻上放声大哭。林
震南抚着他头说道:“孩儿你胆子不小不愧是我林家的好男儿敌人就是不敢露面
咱们又有甚么法子?你且睡一阵。”林平之哭了一会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吃过晚饭
后听得父亲和母亲低声说话却是局中有几名镖师异想天开要从后园中挖地道出去
通过十步之外的血线逃生否则困在镖局子中早晚送了性命。王夫人冷笑道:“他们要
挖地道且由得他们。只怕……只怕……哼!”林震南父子都明白她话中之意那是说只
怕便跟那五名骑马逃命的镖师一般徒然提早送了性命。林震南沉吟道:“我去瞧瞧倘
若这是条生路让大伙儿去了也好。”他出去一会回进房来说道:“这些人只嘴里说
得热闹可是谁也不敢真的动手挖掘。”当晚三人一早便睡了。镖局中人人都是打着听天
由命的念头也不再有甚么人巡查守夜。林平之睡到中夜忽觉有人轻拍自己肩头他一
跃而起伸手去抽枕底长剑却听母亲的声音说道:“平儿是我。你爹出去了半天没回
来咱们找找他去。”林平之吃了一惊:“爹到哪里去了?”王夫人道:“不知道!”
二人手提兵刃走出房来先到大厅外一张只见厅中灯烛明亮十几名镖师正在掷
骰子赌博。大家提心吊胆的过了数日都觉反正无能为力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王夫人
打个手势转身便去母子俩到处找寻始终不见林震南的影踪二人心中越来越惊却
不敢声张局中人心惶惶之际一闻总镖头失踪势必乱得不可收拾。两人寻到后进林
平之忽听得左兵器间出喀的一声轻响窗格上又有灯光透出。他纵身过去伸指戳破
窗纸往里一望喜呼:“爹爹原来你在这里。”林震南本来弯着腰脸朝里壁闻声
回过头来。林平之见到父亲脸上神情恐怖之极心中一震本来满脸喜色登时僵住了张
大了嘴不出声音。
王夫人推开室门闯了进去只见满地是血三张并列的长凳上卧着一人全身赤裸
胸膛肚腹均已剖开看这死尸之脸认得是霍镖头他日间和四名镖头一起乘马逃去
却被马匹驮了死尸回来。林平之也走进了兵器间反手带上房门。林震南从死人胸膛中拿
起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心说道:“一颗心给震成了八九片果然是……果然是……”王夫
人接口道:“果然是青城派的‘摧心掌’!”林震南点了点头默然不语。林平之这才明
白父亲原来是在剖尸查验被害各人的死因。林震南放回人心将死尸裹入油布抛在墙
角伸手在油布上擦干了血迹和妻儿回入卧房说道:“对头确是青城派的高手。娘子
你说该怎么办?”
林平之气愤愤的道:“此事由孩儿身上而起孩儿明天再出去叫阵和他决一死战。
倘若不敌给他杀死也就是了。”林震南摇头道:“此人一掌便将人心震成八九块死
者身体之外却不留半点伤痕此人武功之高就在青城派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要
杀你早就杀了。我瞧敌人用心阴狠决不肯爽爽快快将咱一家三口杀了。”林平之道:
“他要怎样?”林震南道:“这狗贼是猫捉老鼠要玩弄个够将老鼠吓得心胆俱裂自
行吓死他方快心意。”林平之怒道:“哼这狗贼竟将咱们福威镖局视若无物。”
林震南道:“他确是将福威镖局视若无物。”林平之道:“说不定他是怕了爹爹的七
十二路辟邪剑法否则为甚么始终不敢明剑明枪的交手只是趁人不备暗中害人?”林
震南摇头道:“平儿爹爹的辟邪剑法用以对付黑道中的盗贼那是绰绰有余但此人的
摧心掌功夫实是远远胜过了你爹爹。我……我向不服人可是见了霍镖头的那颗心却
是……却是……唉!”林平之见父亲神情颓丧和平时大异不敢再说甚么。王夫人道:
“既然对头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便暂且避他一避。”林震南点头道:“我也这么
想。”王夫人道:“咱们连夜动身去洛阳好在已知道敌人来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林震南道:“不错!岳父交友遍天下定能给咱们拿个主意。收拾些细软这便动身。”林平之道:“咱们一走丢下镖局中这许多人没人理会那可如何是好?”林震南道:
“敌人跟他们无冤无仇咱们一走镖局中的众人反而太平无事了。”林平之心道:“爹
爹这话有理敌人害死镖局中这许多人其实只是为了我一人。我脱身一走敌人决不会
再和这些镖师、趟子手为难。”当下回到自己房中收拾。心想说不定敌人一把火便将镖局
烧个精光看着一件件衣饰玩物只觉这样舍不得那件丢不下竟打了老大两个包裹
兀自觉得留下东西太多左手又取过案上一只玉马右手卷了张豹皮那是从他亲手打死
的花豹身上剥下来的背负包裹来到父母房中。
王夫人见了不禁好笑说道:“咱们是逃难可不是搬家带这许多劳甚子干么?”
林震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想:“我们虽是武学世家但儿子自小养尊处优除了
学过一些武功之外跟寻常富贵人家的纨裤子弟也没甚么分别今日猝逢大难仓皇应变
却也难怪得他。”不由得爱怜之心油然而生说道:“你外公家里甚么东西都有不
必携带太多物件。咱们只须多带些黄金银两值钱的珠宝也带一些。此去到江西、湖南、
湖北都有分局还怕路上讨饭么?包裹越轻越好身上轻一两动手时便灵便一分。”林
平之无奈只得将包裹放下。王夫人道:“咱们骑马从大门光明正大的冲出去还是从后
门悄悄溜出去?”林震南坐在太师椅上闭起双目将旱烟管抽得呼呼直响过了半天
才睁开眼来说道:“平儿你去通知局中上下人等大家收拾收拾天明时一齐离去。
叫帐房给大家分银两。待瘟疫过后大家再回来。”林平之应道:“是!”心下好生奇
怪怎地父亲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王夫人道:“你说要大家一哄而散?这镖局子谁来照看?”林震南道:“不用看了这座闹鬼的凶宅谁敢进来送死?再说咱三人一走余下
各人难道不走?”当下林平之出房传讯局中登时四下里都乱了起来。林震南待儿子出房
才道:“娘子咱父子换上趟子手的衣服你就扮作个仆妇天明时一百多人一哄而散
敌人武功再高也不过一两个人他又去追谁好?”王夫人拍掌赞道:“此计极高。”
便去取了两套趟子手的污秽衣衫待林平之回来给他父子俩换上自己也换了套青布衣
裳头上包了块蓝花布帕除了肤色太过白皙宛然便是个粗作仆妇。林平之只觉身上的
衣衫臭不可当心中老大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黎明时分林震南吩咐打开大门向众
人说道:“今年我时运不利局中疫鬼为患大伙儿只好避一避。众位兄弟倘若仍愿干保
镖这一行的请到杭州府、南昌府去投咱们的浙江分局、江西分局那边刘镖头、易镖头
自不会怠慢了各位。咱们走罢!”当下一百余人在院子中纷纷上马涌出大门。林震南将
大门上了锁一声呼叱十余骑马冲过血线人多胆壮大家已不如何害怕都觉早一刻
离开镖局便多一分安全。蹄声杂沓齐向北门奔去众人大都无甚打算见旁人向北
便也纵马跟去。
林震南在街角边打个手势叫夫人和儿子留了下来低声道:“让他们向北咱们却
向南行。”王夫人道:“去洛阳啊怎地往南?”林震南道:“敌人料想咱们必去洛阳
定在北门外拦截咱们却偏偏向南兜个大圈子再转而向北叫狗贼拦一个空。”林平之
道:“爹!”林震南道:“怎么?”林平之不语过了片刻又道:“爹。”王夫人道:
“你想说甚么说出来罢。”林平之道:“孩儿还是想出北门这狗贼害死了咱们这许多
人不跟他拚个你死我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王夫人道:“这番大仇自然是要
报的但凭你这点儿本领抵挡得了人家的摧心掌么?”林平之气忿忿的道:“最多也不
过像霍镖头那样给他一掌碎了心脏也就是啦。”
林震南脸色铁青道:“我林家三代倘若都似你这般逞那匹夫之勇福威镖局不用
等人来挑早就自己垮啦。”林平之不敢再说随着父母径向南行出城后折向西南过
闽江后到了南屿。这大半日奔驰可说马不停蹄直到过午才到路旁一家小饭铺打尖。林震南吩咐卖饭的汉子有甚么菜肴将就着弄来下饭越快越好。那汉子答应着去了。
可是过了半天全无动静。林震南急着赶路叫道:“店家你给快些!”叫了两声无人
答应。王夫人也叫:“店家店家……”仍是没有应声。王夫人霍地站起急忙打开包裹
取出金刀倒提在手奔向后堂只见那卖饭的汉子摔在地下门槛上斜卧着一个妇人
是那汉子的妻子。王夫人探那汉子鼻息已无呼吸手指碰到他嘴唇尚觉温暖。
这时林震南父子也已抽出长剑绕着饭铺转了一圈。这家小饭铺独家孤店靠山而筑
附近是一片松林并无邻家。三人站在店前远眺四方不见半点异状。
林震南横剑身前朗声说道:“青城派的朋友林某在此领死便请现身相见。”叫
了几声只听得山谷回声:“现身相见现身相见!”余音袅袅此外更无声息。三人明
知大敌窥视在侧此处便是他们择定的下手之处心下虽是惴惴但知道立即便有了断
反而定下神来。林平之大声叫道:“我林平之就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啊!臭贼狗崽子
我料你就是不敢现身!鬼鬼祟祟的正是江湖上下三滥毛贼的勾当!”突然之间竹林中
出一声清朗的长笑林平之眼睛一花已见身前多了一人。他不及细看长剑挺出便
是一招“直捣黄龙”向那人胸口疾刺。那人侧身避开。林平之横剑疾削那人嘿的一声
冷笑绕到林平之左侧。林平之左手反拍一掌回剑刺去。林震南和王夫人各提兵刃本
已抢上然见儿子连出数招剑法井井有条此番乍逢强敌竟丝毫不乱当即都退后两
步见敌人一身青衫腰间悬剑一张长脸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林平之蓄愤已久将辟邪剑法使将开来横削直击全是奋不顾身的拚命打法。那人
空着双手只是闪避并不还招待林平之刺出二十余招剑这才冷笑道:“辟邪剑法
不过如此!”伸指一弹铮的一声响林平之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落地。那人飞起一腿
将林平之踢得连翻几个筋斗。林震南夫妇并肩一立遮住了儿子。林震南道:“阁下尊姓
大名?可是青城派的么?”那人冷笑道:“凭你福威镖局的这点儿玩艺还不配问我姓名。不过今日是为报仇而来须得让你知道不错老子是青城派的。”
林震南剑尖指地左手搭在右手手背说道:“在下对松风观余观主好生敬重每年
派遣镖头前赴青城向来不敢缺了礼数今年余观主还遣派了四位弟子要到福州来。却不
知甚么地方得罪了阁下?”那青年抬头向天嘿嘿冷笑隔了半天才道:“不错我师父
派了四名弟子到福州来我便是其中之一。”林震南道:“那好得很啊不知阁下高姓大
名?”那青年似是不屑置答又是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我姓于叫于人豪。”林震南
点了点头道:“‘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原来阁下是松风观四大弟子之一无怪摧心
掌的造诣如此高明。杀人不见血佩服!佩服!于英雄远道来访林某未曾迎迓好生失
礼。”于人豪冷冷的道:“那摧心掌吗嘿嘿……你没曾迎接你这位武艺高强的贤公子
却迎接过了连我师父的爱子都杀了也不算怎么失礼。”
林震南一听之下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透下来本想儿子误杀之人若是青城派的寻常
弟子那么挽出武林中大有面子之人出来调解说项向对方道歉赔罪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原来此人竟是松风观观主余沧海的亲生爱子那么除了一拚死活之外便无第二条路好
走了。他长剑一摆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好笑于少侠说笑话了。”于人豪白眼一
翻傲然道:“我说甚么笑话?”林震南道:“久仰余观主武术通神家教谨严江湖上
无不敬佩。但犬子误杀之人却是在酒肆之中调戏良家少女的无赖既为犬子所杀武功
平庸也就可想而知。似这等人岂能是余观主的公子却不是于少侠说笑么?”于人豪脸
一沉一时无言可答。忽然松林中有人说道:“常言道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在那小酒店
之中林少镖头率领了福威镖局二十四个镖头突然向我余师弟围攻……”他一面说一
面走了出来此人小头小脑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接着说道:“倘若明刀明枪的动手那
也罢了福威镖局纵然人多老实说那也无用。可是林少镖头既在我余师弟的酒中下了毒
又放了一十七种喂毒暗器嘿嘿这龟儿子硬是这么狠毒。我们一番好意前来拜访
可料不到人家会突施暗算哪。”林震南道:“阁下尊姓大名?”那人道:“不敢区区
在下方人智。”林平之拾起了长剑怒气勃勃的站在一旁只待父亲交待过几句场面话
便要扑上去再斗听得这方人智一派胡言当即怒喝:“放你的屁!我跟他无冤无仇从
来没见过面根本便不知他是青城派的害他干甚么?”
方人智晃头晃脑的说道:“放屁放屁!好臭好臭!你既跟我余师弟无冤无仇为
甚么在小酒店外又埋伏了三十余名镖头、趟子手?我余师弟见你调戏良家少女路见不平
将你打倒教训你一番饶了你性命可是你不但不感恩图报为甚么反而命那些狗镖
头向我余师弟群起而攻?”林平之气得肺都要炸了大声叫道:“原来青城派都是些颠倒
是非的泼皮无赖!”方人智笑嘻嘻的道:“龟儿子你骂人!”林平之怒道:“我骂你便
怎样?”方人智点头道:“你骂好了不相干没关系。”林平之一愕他这两句话倒大
出自己意料之外突然之间只听得呼的一声有人扑向身前。林平之左掌急挥待要出
击终于慢了一步拍的一响右颊上已重重吃了个耳光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去。方
人智迅捷之极的打了一掌退回原地伸手抚摸自己右颊怒道:“小子怎么你动手打
人?好痛好痛哈哈!”
王夫人见儿子受辱刷的一刀便向那人砍去一招“野火烧天”招出既稳且劲
那人一闪身刀锋从他右臂之侧砍下相距不过四寸。那人吃了一惊骂道:“好婆娘。”不敢再行轻敌从腰间拔出长剑待王夫人第二刀又再砍到挺剑还击。林震南长剑一
挺说道:“青城派要挑了福威镖局那是容易之极但武林之中是非自有公论。于少
侠请!”于人豪一按剑鞘呛啷一声长剑出鞘道:“林总镖头请。”林震南心想:“
久闻他青城派松风剑法刚劲轻灵兼而有之说甚么如松之劲如风之轻。我只有占得先
机方有取胜之望。”当下更不客气剑尖一点长剑横挥过去正是辟邪剑法中的一招
“群邪辟易”。于人豪见他这一招来势甚凶闪身避开。林震南一招未曾使老第二招“
锺馗抉目”剑尖直刺对方双目于人豪提足后跃。林震南第三剑跟着又已刺到于人豪
举剑挡格当的一响两人手臂都是一震。林震南心道:“还道你青城派如何了得却也
不过如此。凭你这点功夫难道便打得出那么厉害的摧心掌?那决无可能多半他另有大
援在后。”想到此处心中不禁一凛。于人豪长剑圈转倏地刺出银星点点剑尖连刺
七个方位。林震南还招也是极快奋力抢攻。两人忽进忽退二十余招间竟难分上下。那
边王夫人和方人智相斗却接连遇险一柄金刀挡不住对方迅之极的剑招。林平之见母亲
大落下风忙提剑奔向方人智举剑往他头顶劈落。方人智斜身闪开林平之势如疯汉
又即扑上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不知被甚么绊了一下登时跌倒只听得一人说道:“
躺下罢!”一只脚重重踏在他身上跟着背上有件尖利之物刺到。他眼中瞧出来的只是地
下尘土但听得母亲尖声大叫:“别杀他别杀他!”又听得方人智喝道:“你也躺下。”原来正当林平之母子双斗方人智之时一人从背后掩来举脚横扫将林平之绊着跟
着拔出匕指住了他后心。王夫人本已不敌心慌意乱之下更是刀法松散被方人智
回肘撞出登时摔倒。方人智抢将上去点了二人穴道。那绊倒林平之的便是在福州城
外小酒店中与两名镖头动手的姓贾汉子。林震南见妻子和儿子都被敌人制住心下惊惶
刷刷刷急攻数剑。于人豪一声长笑连出数招尽数抢了先机。林震南心下大骇:“此人
怎地知道我的辟邪剑法?”于人豪笑道:“我的辟邪剑法怎么样?”林震南道:“你……
你……你怎么会辟邪剑……”方人智笑道:“你这辟邪剑法有甚么了不起?我也会使!”
长剑晃动“群邪辟易”、“锺馗抉目”、“飞燕穿柳”接连三招正都是辟邪剑法。
霎时之间林震南似乎见到了天下最可怖的情景万万料想不到自己的家传绝学辟邪剑
法对方竟然也都会使就在这茫然失措之际斗志全消。于人豪喝道:“着!”林震南
右膝中剑膝盖酸软右腿跪倒。他立即跃起于人豪长剑上挑已指住他胸口。只听贾
人达大声喝彩:“于师弟好一招‘流星赶月’!”这一招“流星赶月”也正是辟邪剑
法中的一招。林震南长叹一声抛下长剑说道:“你……你……会使辟邪剑法……给咱
们一个爽快的罢!”背心上一麻已被方人智用剑柄撞了穴道听他说道:“哼天下哪
有这样便宜的事?先人板板姓林的龟儿、龟婆、龟孙子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去见我师
父罢。”贾人达左手抓住林平之的背心一把提了起来左右开弓重重打了他两个耳光
骂道:“兔崽子从今天起老子每天打你十八顿一路打到四川青城山上打得你一
张花旦脸变成大花面!”林平之狂怒之下一口唾沫向他吐了过去。两人相距不过尺许
贾人达竟不及避开拍的一声正中他鼻梁。贾人达怒极将他重重往地下一摔举脚便
向他背心上猛踢。方人智笑道:“够了够!踢死了他师父面前怎么交代?这小子大姑
娘般的可经不起你的三拳两脚。”贾人达武艺平庸人品猥琐师父固对他素来不喜
同门师兄弟也是谁都瞧他不起听方人智这么说倒也不敢再踢只得在林平之身上连连
吐涎以泄怒火。方于二人将林震南一家三口提入饭店抛在地下。方人智道:“咱们吃
一餐饭再走贾师弟劳你驾去煮饭罢。”贾人达道:“好。”于人豪道:“方师哥可
得防这三个家伙逃了。这老的武功还过得去你得想个计较。”方人智笑道:“那容易!
吃过饭后把三人手筋都挑断了用绳子穿在他三个龟儿的琵琶骨里串做一串螃蟹包
你逃不了。”林平之破口大骂:“有种的就赶快把老爷三人杀了想这些鬼门道害人那
是下三滥的行径!”方人智笑嘻嘻的道:“你这小杂种再骂一句我便去找些牛粪狗屎来
塞在你嘴里。”这句话倒真有效林平之虽气得几欲昏去却登时闭口再也不敢骂一
句了。
方人智笑道:“于师弟师父教了咱们这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咱哥儿俩果然使得似
模似样林镖头一见登时便魂飞魄散全身酸软。林镖头我猜你这时候一定在想:他
青城派怎么会使我林家的辟邪剑法。是不是啊?”
林震南这时心中的确在想:“他青城派怎么会使我林家的辟邪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