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顾津和马苗的是一辆小型货车,她们被锁在后面的集装箱里。
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彼此样子都看不到。
车子缓缓开动,身体也随之左摇右晃。
没多久,马苗又开始低泣。
顾津知道,她心中应该极绝望恐惧。可能身边的人比自己更软弱,所以她反倒显得冷静,紧咬着唇,一滴泪都没有,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
顾津稍微挪了下身体,双手被束,便拿肩膀轻轻撞她一下:“我们聊聊天?”
马苗哭声止一瞬,吸吸鼻:“聊什么?”
顾津想了想:“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马苗,马路的马,树苗的苗。”她在黑暗中看着顾津的方向;“你呢?”
“顾津。”
她嘴里轻声念叨一遍,“是哪两个字呢?”
“回顾的顾,问津的津。”
“很好听啊。”马苗问:“那我叫你顾姐姐?”
顾津笑应了声。
马苗听她语调轻缓,心底的惧怕也不自觉被抹平几分,拭掉眼尾泪珠,脑袋轻轻靠在顾津的肩膀上。
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车子嗡嗡杂响。
顾津又问:“你家是哪里的?”
“上陵。”
她微微一滞,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
马苗轻抬起头:“就是挨着省会的那个上陵市,你听过没有?”
不知为何,顾津竟模棱两可地含混过去,不敢再问。
反倒马苗兀自说起来:“我爸是我们高中的物理老师,妈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们对我特别严格,我从小就没自由,除了睡觉时间,几乎都要面对他们。”她抱怨着:“尤其是我妈,就连我穿衣风格都要插手,她总当我是小孩儿,有时还非要帮我吹头发扎辫子。”
“真幸福……”顾津喃喃。
“什么?”
“我是说,”她转问:“就因为这个,你才偷着跑出来旅游的?”
“是啊。”
“他们现在肯定急疯了。”
马苗神色暗下去,瘪了瘪嘴儿,“顾姐姐,你家人也一定急坏了。”
顾津心口一紧,突然想到顾维,他那脾气,现在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她轻叹,脑中又不合时宜映出另一张男人的脸,时而似笑非笑,时而凶怒非常……
顾津吓了一大跳,立即甩头。
马苗忽然想到一件事儿:“对了顾姐姐,你刚才那个电话打给谁的?”
在小卖部里,矮柜上摆了抬座机,她臀部抵着桌沿儿,双手被他们绑在身后,恰巧能碰到那电话。
“我哥。”她说。
马苗有些失望:“我以为你报警了。”
顾津的确考虑到先报警,但仔细一想,那里偏僻,等人赶到也许她和马苗已被送走了,警方情况不明,也许要问笔录走流程,反倒浪费时间。而顾维他们那时尚未离开三坡镇,李道又熟悉加油站,还曾借过铁锹和木板,顾津那样提醒,如果他听得到,应该知道她现在很危险。
以李道的手段,顾津相信他能逼问出自己的下落。
这样想着,她竟有些无地自容,明明上一秒还想和他们划清界限。
人总是矛盾而轻贱,一旦遇到真正危险,那些先前一直坚持与遵从的原则全部变成狗屁,会本能趋向安全,向能帮助自己的人求救,哪怕曾经受过不公平对待。
她其实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马苗问:“那你哥会来救我们吗?”
顾津这次沉默很久:“会吧。”
到底会不会来,她也不知道。先不说那座机是否能用,苏颖的号码她只看了两遍,记没记对无法确定。况且她背对着键盘,按数字时全凭感觉,即便她没按错,苏颖是否接听了电话更是未知。
往下想,全是绝望。
顾津深深吸口气,脑袋抵住旁边的铁板,静静闭上眼。
车子开得很慢,什么事都做不了,熬得人心烦意乱。
忽然之间,晃动停了下来。
两人均是一惊,不由往后缩了缩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