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夜访青城山

二十一、

假冒县令虽然已死,但对方绝不会是主谋。此案牵涉之广,涉案之深也绝非一个人可以做得了。

可线索已断,祁月无从入手。难道将会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吗,祁月扪心自问。

令他害怕的不是此事有多么的艰难,而是看不到希望。

夜色宁静如水,祁月伫立在月光下,看着淡淡的月光,仿佛看见孤独的自己,和卢家惨案有关的人都像黑夜一样隐藏那么深。

他叹了叹口气,决定向先贤请教。

在蜀中,总有一些人的见识出群,而逸尘道长便是其中的一位,祁月决定去拜访一下。

此案动静那么大,而同处蜀中的青城派不可能对此事毫无所知,逸尘道长是青城派有名的消息通,也许从他那里能够得到一些信息。

在他看来,这只能是碰碰运气,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此时此刻,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青城派不但是蜀中的大门派,也是武林中的一大门派。尽管现在日渐式微,但传承了上百年的基业,但看起来依然那么威严。

森严的大门紧闭着,祁月正要通报。

突然,一声大喝:“什么人?敢夜闯青城山。”

祁月道:“武林晚生求见逸尘道长。”

只听见一阵钟声,山门大开。跑出一队道士,各个手持仗剑,严正以待,俨然如临大敌。

见到这个阵势,祁月一时却是摸不着头脑,口中称道:“晚生祁月,有要事想见逸尘道长。”

大门里走出一个人年长的道长,他看着祁月,道:“你就是祁月?”

他紧绷着脸上,身上隐隐地散发着巨大的内劲,仿佛随时都会出手。

祁月拱了拱手,道:“正是在下。”

只见那道长咬牙切齿的,恨恨地说道:“我们青城派正要找你,没想到你今日自动找上门,那么新仇旧恨一起算一算。”

祁月惊讶地说道:“在下实在想不起和青城派有什么过节?”

那道长大怒,喝道:“你要是想不起来,需要贫道提个醒吗?”

对方虽然是出家人,显然脾气不小。

祁月一阵苦笑,说道:“道长这是何出此言。”

那道长咄咄逼人地说道:“阁下可认识黑衣魔女?”

祁月点点头,道:“识得。”

那道长“哼”了一声,说道:“我看阁下不但认识黑衣魔女,还是其同党。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在武当少侠闫翙手中救走黑衣魔女?”

祁月道:“确有此事,只是请前辈听在下一言。”

那道长道:“你承认就好,那黑衣魔女杀我青城子弟,此仇不能不报。上月,她又在上里犯下滔天大罪,将卢家全部杀害,此害不得不除。”

祁月说道:“此中内有误会,请道长听我解释。”

那道长哈哈大笑,笑声回荡整个山崖,说道:“事实如此,容不得尔等狡辩,我的弟子亲眼见到黑衣魔女出现在上里镇,而且卢家受害人所留的伤口正是黑衣魔女惯用的手法。”

二十二、

任凭祁月如此说辞,那道长就是不相信,酒越喝越暖,而解释却是越来越苍白。

那道长喝道:“你要解释,便向我那九泉之下的弟子解释好了。”

说罢,一招“偷龙转凤”向祁月杀来,剑招里夹着天罡真气,看来对方显然对祁月杀之而后快了。

天罡真气是青城派的不传之秘,能有此修为的在青城派中舍松风道长其谁。

祁月不敢大意,但见对方的招式鬼神莫测,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便拔出了七星弯刀,加以应对。

那松风道长的剑招连绵不绝,一招快似一招,舞得密不透风。他素来对自己的剑法颇有信心,但今日对阵祁月,只见对方只是拆招,并不主动攻击,而自己对此却是无可奈何,时间一久,便越来越心惊,暗暗想道:想不到这黑衣魔女的同党年纪轻轻,武功竟然如此地厉害,那么愈加不能留了。

想到这里,出招更加凌厉,招招都往祁月的要害攻去。

祁月明显感受到了对方招数的变化,不能一味的躲避,便发动七星十三式。

一下子将对方逼退,这一下着实出乎松风道长的预料,他久居中原,对武林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略,但祁月的刀法自己显然没有见过。

不但没有见过,也无招可循,只是觉得对方的刀上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这一股力量笼罩自身,使之避无可避。

松风道长惊魂未定,这刀法不但青城派无人可敌,便是天下第一人江漫天那也是未知可否。

松风道长长叹一声,悲怆地说道:“难道是天要亡我武林正道吗?”

此刻,他一心认定祁月便是黑衣魔女的同党,也是前来对青城派下手的。

他看着祁月说道:“祁月,今日我青城派败给你了。但是你记住,自古邪不胜正,你是逃不掉的。”

祁月说道:“在下并非要前来找贵派的麻烦,在下只是求见逸尘道长,有事相询。”

松风道长眼含悲泪,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师兄逸尘道长跟随武当顾长风去江南追捕黑衣魔女,被其杀害了。”

祁月大吃一惊,说道:“什么?”

松风道长说道:“我们刚刚接到顾长风的飞鸽传书,我的师兄已经惨遭不幸。”

听到这个消息,祁月突然预感事情正变得糟糕。

他当初得到闫翙的保证,保证在祁月西行这段时间保护燕飞飞的安全。如果逸尘道长真的死于燕飞飞之手,那么只怕是众怒难消,而燕飞飞的处境也是凶多吉少了。

祁月说道:“不知道长相不是否相信,在下绝不是为恶之人,卢家之事尚有诸多的疑点,请道长给我一段时间,在下一定将此事弄得水落石出,给武林同道一个答复。”

他字字诚恳,松风道长深思了一会,说道:“阁下请自便吧,只是恕青城派暂不招待。”

他自恃整个青城派都无人能对付祁月,不如索性让对方离去,他日好找江湖同道一起来对付他。

二十三、

拿定主意之后,松风道长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他对着祁月说道:“阁下,若是能证明自身的清白,那实在是我等之幸。若不是,天大地大,纵使今日从青城派走逃脱,也逃不出武林正义之士的追捕。”

祁月正要转身离去,却发现从山下跑来一名道士,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喜讯,天大的喜讯。害死逸尘道长的黑衣女魔头,被合围之后死于赤诚子师叔的手下。”

他一边跑一边叫嚷,完全没有发现山上的对峙。

但这个叫声对祁月来说,却像是五雷轰顶,祁月一下子失去理智。

冷静如祁月也一样有弱点,他的弱点便是燕飞飞,听到心爱的人被害。

起先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一把抓住小道士的肩旁,激动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小道士,也许是被这个喜讯高兴到了,全然没有注意到祁月的反应,说道:“千真万确。”

当他抬头看到祁月通红的眼睛,才感到了恐惧,不禁瑟瑟发抖。

只见祁月大叫,抄起七星刀便往外砍出一刀,这一刀天崩地裂,怒含着无限愤怒。之后祁月口里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摇晃了一下,几乎要跌倒。

见到这个情形,松风道长大喜,连忙抄起松风剑直取祁月。

什么武林规矩,什么正道侠义,他全然顾不得了,他只是觉得若是此时没有杀掉祁月,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松风道长总是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这也是他成为青城派第一高手的原因,然而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祁月眼都没抬,出手就一刀,刹那间火星四溅,两把兵器相交。

只见松风道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了出去,而他的松风剑已经被震飞,正好插在大门之上。

祁月余怒未消,又见对方偷袭。

便仰天长啸,好一声的悲怆的大笑。他步步逼近,看着松风道长,冷冷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怨不得在下大开杀戒了。”

他举起七星弯刀,便往松风道长的头上劈下。

却听到一声:“住手。”

一个白花花胡子的老头走了出来,别看对方年迈,却仿佛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祁月不知觉的停住了手中的刀。

只见那白胡子的老头说道:“我看施主也是明白人,纵使今天杀光青城派上上下下的人,想那燕施主也不能死而复生。施主若是只有杀生方能放下心里的仇恨,那么今日便杀了老道人吧!”

旁人听到那老道长如此说话,都不禁哀求道:“掌门。”

白胡子老道看着面前这群道士,笑了笑,说道:“想我长机子年逾八旬,原也是活够了。”

他缓步走到中央,看到祁月手中的弯刀,说道:“真是一把好刀,却不应该杀,不该杀之人。”

祁月说道:“那么何人是该杀之人。”

长机子指了指自己,说道:“这些人与燕施主从无交集,原是不该杀之人,而赤诚子也奉了我的命令下山,这个该杀之人自然是小老道。”

二十四、

祁月落寞地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不过今日祁月绝不会放下手中的弯刀。”

说完,祁月步步逼近。

这时,松风道长和众弟子立马挡在长机子面前,誓死保护长机子,松风道长喝道:“祁月,你今日敢动我掌门分毫,青城派上上下下宁为玉碎,与阁下拼死到底。”

众人也叫道:“誓死捍卫掌门。”

看着众人急红了眼,长机子说道:“大家把剑放下。”

松风道长心有不甘,道:“掌门……”

长机子示意松风道长把剑放下,说道:“凡事有因才有果,既然已经种下起因,那么必有结果。松风,你记住了。勇于承担才是做掌门的第一要义。”

这无疑是把掌门的位置传给松风道长了。

长机子缓缓走到祁月的面前,又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我死之后,大家不许为我报仇。”

看着掌门决心赴死却无法阻止,众人的内心一片黑暗,其中有些软弱之人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长机子拉起身边的一个小道士,只见他稚嫩的面孔尚留有泪痕,长机子替他拭去眼泪,轻轻地说道:“不要难过,想我长机子活了八十多岁,本该就是要死的人了。而你们年纪尚幼,还没有经历过这个年纪最美好的事情,要好好珍惜。”

之后,长机子转身对着祁月说道:“祁少侠,动手吧。”

祁月默不作声,缓缓地举起七星弯刀,便向长机子劈去。

只见松风道长突然叫道:“祁月,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吗?掌门年逾八旬,一生为善,你怎么下得了手。”

祁月冷冷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只知道为自己亲近之人丧生而难过,可曾想到别人丧亲之痛,亦是那么难过。”

松风道长说道:“那黑衣魔女作恶多端,原本就该死,你堂堂男子汉,怎地是非不分。”

祁月一愣,却无法辩驳,他明知燕飞飞绝不会干出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可是无法证明。这种无奈和仇恨令他的内心更加痛苦,苦痛到心里滴血。一直以来,他是一个冷静、沉稳的人,早已经不为外界所扰,却没想到,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挣扎了许久,祁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弯刀。

这一刻对他来说,需要莫大的勇气,他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人,说道:“罢了。”

见到祁月放下手中的弯刀,松风道长心里一阵暗喜,却不动声色,还装着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他今日的表现确实没有辜负长机子的期望。

祁月转身离去,说了一句让众人心惊肉跳的话:“此事尚未结束,待到有一天水落石出之时,祁某到时候再来拜访。”

说完,飘然下上。

看到祁月的离开,长机子拍了拍松风道长,说道:“松风,你果真没让我失望。自今日之起,掌门之位便由来担任。”

松风虽然内心暗喜,却是一阵推辞。

在长机子不许之后,便名正言顺地做起了青城派的掌门之位。

二十五、

受命于危难之际,力挽而狂澜。对于松风道长这么多年来的栽培,长机子觉得果然没有白费,虽然松风道长资质平平,但他的表现足以可堪青城之表率。

多年来,掌门之位的人选一直是长机子的心病,他苦于后辈之人没有适合的人选能够将青城派发扬光大。松风道长也许不能中兴青城派,却也能守得住门派独立。

而松风道长却是踌躇满志,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

人生风光的时候本就不多,何况是继承一派至尊的时候,但松风道长并非没有心事,他的心事就是刚刚离开的祁月。

他恐怖的刀法至今让他还是心有余悸,他害怕对方再次回来寻仇,于是在他初登掌门人位置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便是派人暗中监视祁月的动向,当他从遍布蜀中的眼线中获知祁月已经离开了蜀中时,才稍稍地安了心,便派人联络中原的各大门派,甚至亲自前往卧云楼游说江漫天,只要江漫天能够出面,那么一切的担心都将迎刃而解。

话说祁月出了蜀中,沿着长江下江南,这一路上,一直有人暗中见识着他,但他却装作不知,对方倒也识趣,只是远远地跟着,过了一个地方便换了另外一波人来跟踪祁月。

船到江陵的时候,祁月便弃舟登岸。

他改变了主意,打算在江陵先喝上一壶酒,然后等着这些迟早都会找上门的人,一一打发掉他们。

祥庆楼有珍藏多年的佳酿,还有天下闻名的久黄饼,而祁月最爱的便是那道石首笔架鱼肚,细腻如脂,吃起来松软鲜甜,入口即化。

现在就算是有人拿着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赶不走祁月了。酒至半酣,祁月忽然朝着角落边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士说道:“兄台,何不喝上几杯?”

两人脸色微微一红,其中一人低声地说道:“在下兄弟二人不胜酒力,不敢贪杯。”

祁月笑了笑,说道:“人间有如此珍品,却无福消受,实在是可惜。”

从他俩进门至今,滴酒未沾,却一直坐着。来到天下闻名的酒楼,却不是喝酒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何况一座便是几个时辰。

“他们怎么可能和你比,你是喝了这顿便没得喝了,而他们有的是时间喝酒。”

一个人飘到祁月的面前,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坐到祁月的跟前。他倒是不认生,便拿起祁月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有吱了一声,才说道:“好酒,真是好酒。只是让一个将死之人浪费了那么好酒,才是可惜。”

这时,旁人才看清他的模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下留着唏嘘的胡茬,看起来像是不修边幅的样子。

祁月说道:“将死之人,这里哪有将死之人。”

对方笑了笑,道:“现在还没有,不过马上就有了。”

祁月哦了一声。

对方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祁月道:“是谁?”

对方道:“他就是你。”

祁月又是哦了一声。

对方说道:“因为我要杀你。”

二十六、

看到祁月毫无反应的样子,对方又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祁月便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对方说道:“因为我拿了别人的银子,我便不得不杀你,你知道我很穷,对于银子总是抵抗不了。”

对方说得天真无邪,绝不像是一个沾满鲜血的杀手。

却只见祁月问道:“他们出了多少银子呢?”

对方说道:“很多,总之我当杀手以来最多的一次。”

祁月道:“所以,你非要杀我不可。”

对方答道:“非杀不可。”

祁月问道:“你拿了别人的东西,便要替别人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