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避开人世?所以才不能从蔷薇岛上出去?”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百香子闻言,有些神秘地笑而不语。
卖药郎冷静的声音在旁淡淡道:“她要,避的,不是人,也不是,妖——”
那是鬼咯?
“——是,鬼使。”
鬼使……傅小昨脑子里第一反应跳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努力摆脱那种即视感,她的思绪已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整个妖都万分纠结:“如果是我以为的那种,以勾死人魂魄为工作的鬼使……你一个妖怪——就算你是物怪好了——怕他们做什么呢?”
及此,百香子面上的笑意终于微微消减下去:“妾身自己,当然是不怕鬼使的。”
什……么意思?
想到了什么,傅小昨突然悚然一惊。
她之前在幻境中猜测,这片地域里只有一个物怪,然后便始终以着这条思路在走——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存在?可是,就算还有另外的物怪,同理也无惧勾魂鬼使啊?
——需要避开鬼使的,不是只有死人的魂魄吗。
想到这里,她努力去联系之前的所有信息,然后,逐渐产生了个堪称荒谬的猜测。她颇感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难道是、加贺一郎……?”
百香子再次被逗笑一般,抬起一手掩住了口,同时轻轻点了点头:
“夫君被害当天,京都的一位□□□大人找上了我,说他可以帮忙,让夫君的魂魄不被鬼使引去,但需要我们待在这座岛上,寸步不可离开。”
傅小昨整个妖都受到了冲击:“那加贺一郎人呢?”
“亡魂失了实体,再不能现于人前,”百香子垂下眼眸,轻轻拭了拭手中的骨刃,“妾身只能让夫君的魂魄,附于这柄剑上了。”
看着那灰白色的剑身,傅小昨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同时有一股热血隐隐往头上涌,一时激动之下,出口语气便忍不住有些冲:
“你——你怎么这么傻啊!他都那样了……你现在变成这样不也是因为他!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吗!?”
在这一顿迎头痛喝之下,百香子的眉眼间顿时浮起些惊愕,但很快又淡淡笑了笑:“起初自然是介意的……现在么,的确已无甚感觉了,介意也好,怨恨也罢。”
傅小昨听了简直要怒其不争:“你可是骨女啊!骨女可是因为怨恨而生成的妖怪啊!十二年里你这怨恨就消解干净了!?你不是物怪吗?你的执怨呢?光光在幻境里呆着,居然就一派岁月静好了?你就不能好好动脑子想一想吗?就连在幻境里,他身边也从始至终都没有你呀!你快给我醒醒啊!”
她这一大通的怒气堪称真情实意,把犬神跟九命猫都唬得双双耷拉下了耳朵。
眼前的百香子反倒觉得有趣似的,笑看了边上沉默不语的卖药郎,柔声道:“哎呀,这么吓人的吗,难怪要瞒着她了。”说着,她话音又倏地一转,其间多了些虚无般的感叹,“不过……原来才过去十二年啊。”
如此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她面上便重新挂起了那分淡淡的笑意:“小姑娘,你要知道,人心各异,执怨也是分好多种的……不是每一份执怨,都是想要害人性命。”
傅小昨方才喊得很投入,现在还在小小喘着气:“你不是想杀那户世家上下吗?”
“那也是我想呀,”百香子冷峻眉眼间有些难得的无奈,看向自己手中:“夫君自己不想,妾身又有什么办法呢?”
——什么意思?
傅小昨皱着眉头看着她,半晌,才忍不住有些狐疑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成为物怪的,你的执怨到底是什么?不是复仇吗?”
“妾身说过,妾身已经没有怨恨了。”百香子的面容上,是与话音里一般的风轻云淡的,“......妾身化为物怪,只是因为夫君自己的执念未解。”
——她沦为物怪,不是因为自身的怨恨,而居然是因为来自加贺一郎的执怨?
——加贺一郎的这份执怨里,甚至连为自己报仇的想法都没有?那他到底是在执着个tm什么鬼呀!?
傅小昨胸膛深深起伏,费尽全力才压抑住了想要爆粗口的**,恶狠狠地瞪向她的手,眼睛几乎要冒火。
然后,她就这么在一众颇惊悚的目光中,伸手指着那柄剑,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
“加贺一郎!我知道你听得见!你一个大男人!成天躲在里面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渣!你有本事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