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昨愣愣看着他。
——八方大阵……那是什么东西?
彼时花开院秀元初至杀生寺的当天,曾跟卖药郎进行过一阵莫名其妙的对话,的确有提到什么阵型阵眼,还有一大堆的地名,以及“蔷薇岛的阻隔”什么的……他口中“最近在准备的作品”,说的就是这个吗?
如果是的话,看他已经准备离开杀生寺回返京都,那八成的确是准备好了,可是——
“他这个什么大阵,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听了她的这个提问,面前阴阳.师的嘴角,很快浮起一丝莫名的坏笑:“哦?你确定要问这个吗?那可算是第五个问题了哦。”
傅小昨顿时有些纠结,她到底要不要浪费好奇心在这可能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上呢……
纠结再三,她咬了咬牙断声道:“这个问题先放着!我先问其他的!安倍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说他快回来了?”
面对她铿锵有力的发话,对方倒是从始至终一派云淡风轻,此时也依旧十分冷静:
“安倍晴明的确已在数百年前身死,只不过至今仍未再入轮回。葛叶将他的躯体保存于地府冥界,其后一直以己身为皿,滋养其魂魄灵体,伺机想要复活他……至于现在么,大概是快准备好了吧。”
傅小昨只觉得匪夷所思,不得其解:“她怎么做到的呢?怎么就要复活了啊?”
——她又不是桃花妖,哪来的复活技能?
阴阳.师闻言神情微微一哂:“具体如何,我自然是不得而知,只是猜想八成与羽衣狐的设定相关吧……说起来,你之前也碰到了滑头鬼跟花开院秀元他们,难道一点儿也猜不到吗?”
傅小昨满目茫然地看着他,完全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面前的青年狐疑地上下看了看她,口中轻轻嘶了一声:“我说……你在另一个世界遛了一圈,该不会还没看过《滑头鬼之孙》吧?”
“……”
——那是什么东西?
傅小昨满脸空白地傻乎乎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便见面前的青年一脸嫌弃的样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口中嘟嘟囔囔——什么“啧啧啧,联动作品居然都不去补番,真是不专业啊……”——之类奇奇怪怪的话。
等到终于感慨完毕,他终于正了正神色,重新看向自己:“呐,'奴良陆生'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说过吧?”
看她又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之前碰到的奴良滑瓢,就是他的爷爷;而我口中所说的'羽衣狐',就是安倍晴明的母亲。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安倍晴明的母亲是'葛叶',所以我猜想,葛叶可能重叠了一部分羽衣狐的设定,可以令安倍晴明获得重生……这样也听不懂的话,我就没办法了。第七个问题——”
傅小昨愣愣无反应地看着他,好半晌,终于没来由地憋出了一句:“你……你不会就是'月先生'吧……?”
不要怪她产生这样天马行空的猜想,实在是因为面前这个家伙,言辞表现都太诡异了……
青年阴.阳师有些不解地追问了几句她口中的“月先生”由来,没一会儿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久久不说话。
一直看得傅小昨心里发毛,他才假笑着重新出声道:“如果我是他的话,这时候八成是要被你气死了。”
眼看她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他才撇了撇嘴角,“如果没猜错,你口中的'月先生'应该是荒吧。”
一句话说完,面前的女孩子再次陷入了呆滞。青年几乎觉得有些好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hello?第八个问题,快点。”
傅小昨一脸怀疑妖生的表情,出口话音虚弱无力:“……你到底是谁啊?”
“我啊……座敷小姐,如你所知,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
青年说着,指尖轻轻扣在案几上,发出的声响与话音一般,清而定:
“而我,则是玩家。”
傅小昨整个身子都恍惚地晃了晃:“你也是穿越者……”
听了这句话,面前的青年有些意味不明地微微挑起嘴角,语气沉沉地道:“我,的确是穿越者……接下来的第九个问题,没有想问的了吗?”
傅小昨的思绪在头脑发空的状态下起起伏伏,过了不知多久终于缓过神来的时候,除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几乎有种愤慨的感觉。
——什么啊!
——搞了半天就是被一个装神弄鬼的同类在变着法子耍!
再听到对方的轻描淡写的语气,她心中那股一拱一拱的火气变得更甚,先前认怂示弱的气场也随之瞬间消散。
她双眼喷火地狠狠瞪向对方:“第九个问题!吸血姬他爹是不是你杀的!?你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渣!”
——就因为这是游戏世界,你tm就能随便杀人了吗!?
面前的青年似是被问得一噎,几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啧声道:“你是没看过传记吗?明明是他老婆自己杀的,结果一个个心理承受能力恁差,莫名其妙就把锅甩给了我……呵,委屈。”
“……”
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傅小昨还是忍不住觉得莫名其妙:“那你为什么不否认啊?被污蔑杀人就乖乖背锅?这算哪门子操作?”
阴阳师至此微微顿了顿,再出口时语气似乎有些复杂:“不否认,只不过是因为,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否认了……她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说着,话中多了一丝喟叹之意,“既然注定要死,对她来说,相比起抱着对母亲的仇恨芥蒂去死,恨我总会更舒服一些吧。”
傅小昨看着他那悠远恍惚的神情,仿佛沉浸在什么回忆中的样子,脑中忽然想起,彼时借阿蝶之眼看到的,对方求亲的时候,那一派赤诚深情的模样。
“所以你……”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阿蝶啊?
她问到一半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她正默默沉吟着,阴阳.师那副飘渺恍惚的神情,却仿佛只是错觉般很快一闪即逝,转眼便又恢复了那派淡定的模样,沉声道:
“最后一个问题,请吧。”
傅小昨却没有那么从容,犹豫了更长的时间,终于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我……我到底是谁……我跟葛叶和安倍晴明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嗨呀,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么。”
青年阴阳.师莫名地轻轻嗤笑了一声:“在下还以为,你要一直逃避下去呢。之前那个女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的是葛叶吗……?
傅小昨默默低着头,回想起先前在葛叶房中时,对方说的那些话——
“人类的寿命总是短暂得可怜,所愿未尽之时,大多便去求来生、信转世。然则,来生渺渺,转世茫茫,皆无定踪……与其寄托于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果然还是更愿意,抓住现有的当世。”
这样说着,眉眼艳丽的女子,一手轻轻捧着怀中女孩的颊边,另一手温柔地抚在自己的腹部,柔声缓缓中,含着某种难言的坚定:
“我喜欢的东西——晴明也好,你也好——我绝不允许你们擅自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