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的神魂还未全部从无尽冰海撤离,她被封印后的神魂弱了不止一层,只有全盛期的一成半。
留下半成的力量维持着分身的行动,剩下的一成里,近乎大半都在海域里寻海兽,时间一长,竟难得感受到什么叫神魂使用过度而头疼欲裂,她得歇息下,等神魂恢复后再继续了。
容娴张了张嘴,目光突兀从门边的玉简上划过,语气变换了下,嗓音沙哑的低低请求:“我受不住了,我休息……唔……”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她浑身僵硬,手猛地摁住琴师硬喂过来的水,因太过突兀咽下去了一口后,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微弱的呜咽声自喉间传出,留给门口的玉简只剩下微不可查的泣音:“呜……不、不要喝了,疼……”
极为隐忍的痛呼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和过于微弱的拒绝,沙哑脆弱,不堪一击。
“毕竟是第一次,不太熟练,下次就不疼了。”
琴师将碗放在一旁,坐在容娴身边,看了看她嘴唇上被磕出来的血痕,表情一僵,骤然流露出一抹心虚。
这、这碗不能要了啊,竟然将本体给磕破了。
他伸手按了按本体嘴,容娴倒吸了口气,有气无力道:“别、别动了,真的好疼……”
她虚弱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早已失去了神志,却又无法靠昏厥来逃离苦痛,好似在沉睡中都被噩梦缠身,都在承受着无法回避的痛楚。
琴师皱起眉:“出血了,乖,别怕,不疼的,马上就好。”
他手中灵力一闪,嘴角的伤口顿时愈合。
他坐在容娴伸手,容娴默契的朝后一靠,窝在他的怀里。他伸手轻轻揉着她的额头,替她缓解神魂上的疲惫。
“舒服吗?”琴师关切的问,可听起来却总给人一种含着恶意的感觉。
容娴懒洋洋地享受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人找我……”
“唔——疼……”
容娴呼吸倏地停滞,似乎连喊疼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琴师按着她额头的手一僵,他刚才按重了吗?
他动作放轻了许多,声音却冰冷彻骨:“没人找你,也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一道琴音响起,地上的玉简被斩碎。
妙舞在那头听着这边的声音,只觉得心里好像有火烧似的,她竭力隐忍着什么,却因太恨而呼吸不稳。
最后的最后,留给她的是仿佛噩梦一样的绿色屋顶和绚烂冰凉又透亮得让人心寒的琴弦。
半空中的光幕早已消失,她死死握着玉简,缓缓阖眼,面色阴沉暴怒。凭借着强大的自控力才勉强遏制住几近将她吞噬的寒意,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怒火,连心率都紊乱了起来。
她压制住心中逐渐滋生的悔意,可那一声声质问不受控制的在脑中闹出。
那白裙染血,衣衫破碎的人就那么站在她面前,面色死寂的看着她。
“为何在知道我迷路到域西后不管不顾?”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来在我?”
“为何没有及时发现我被抓走了?”
“……”
一声声质问让妙舞躬起了腰,仿佛有沉重得铁索压在她身上,让她再不得解脱。
她近乎颤抖着手朝玉简里输入灵气,联络到了楼主。
域北流光楼里,顾晟打开玉简,头也不抬地在文件上写着什么:“何事?”
对面迟迟没有回应,顾晟握笔的手一顿,一滴红色的墨迹在文件上渲染开,仿佛一滴鲜红的血,让人心生不好的预感。
他搁下笔,抬起头朝对面看去,光幕里倒影出妙舞苍白、痛苦的面容。
那仿佛被毒火炙烤,带着绝望又疯狂的痛和挖心挠肺的悔,让他神色一变。
“护法,冷静下来。”顾晟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眉头紧皱起,“凝神静气。”
妙舞在楼主的轻斥下勉强稳住了心神,她红着眼睛,嗓音沉郁道:“楼主,少主出事了。”
不等顾楼主问出来,她强忍着所有情绪,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客观话语表达出她刚才所知道的一切。
顾晟神色没有变化,眼底身处却浮现出几缕晦涩情绪,他半阖着眼,只随着妙舞的诉说,怒意在他眼底汇聚。
顾晟从未想过他娇养长大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孩子,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历经如此残酷的事情。哪怕只是听到那一言半语,都让他胸腔传来一阵阵窒息之意。
他沉默不语,妙舞更是无话可说。
再次回忆一遍刚才的事情,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捏住一般,猛地一扯又猛地向下坠去,让她险些跟着一起死去。
片刻,像是思考完毕,顾晟理了理衣服,伸手拿起桌上的盒子朝外走去,无生面色冰冷的从暗处走出,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
“本座这就前往域西一趟,接回少楼主。”
他语气平淡,像是不觉得这是大事。
可若这不是什么大事,楼主怎会轻易走出域北!
妙舞收回玉简,回头看了眼不知何处出现在她身侧的青年,语气冷漠深沉道:“我要前往域西一趟,若英,我们……”
若我能为少主报得大仇,两个月后边界见。
若我死在了域西,你便好好活着,去寻你的兄弟。
祝君,岁月静好,生生欢颜。
莫要……忘了我。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口中尚未说出的话,杨若英如何会不知。
他伸手想要挽留,却没有任何理由。
流光楼少楼主出事,域西与域北定会出现惊天之变,堪比十年前域北葬圣山的那场杀戮。
杨若英握紧了拳头,眼里下定决心。
域北是他的家乡,域西有他的仇人,而今他喜爱的人也要奔赴域西,他怎会放心得下。
杨若英转身朝墨言闭关之处去,与师父交谈了片刻后,便马不停蹄地朝域西而去。
杨若英离开燕尾京时,扶光第一时间便知道了。
他稍稍思索了下便清楚兄长离开的原因,怕是去域西找晦气去了。
想到琴师未来可能的处境,他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扶光,在想什么?”
带着香风的手搭在他的肩膀,扶光一个激灵,忙退后了几步,甩掉了别枝的手臂。
同情琴师?
开什么玩笑,他该同情的是自己。
别枝这女人精神旺盛,每日夜里吃好吃饱了还不算,白日还要见缝插针地扑他一下,然后在黄粱大梦中睡去,梦里满足地过着各种破廉耻地夫妻生活。
至于那些内容,扶光吃一堑长一智,再也没有看过,唯恐看过后忍不住手刃圣女,并让自己物理性失忆。
“你躲什么?”别枝上前一步拉住扶光的衣袖。
扶光淡漠的面容背后是痛哭流涕,这女人就不能放过他吗?
他真的不介意她出去打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