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展厅(2 / 2)

之后,承蒙金庸先生和夫人的爱护,旅行时也带了我一块儿上路。工薪阶级的我,当年没有金庸先生夫妇的邀请,是去不起欧洲最高级酒店和餐厅的。外游时,我当了娱乐主任,讲了不少电影圈中的秘史,这是我对金庸先生万分信任,知道他是一位不会向外泄露的长者,才把这些有血有肉的往事一一细述。如今这些秘密也不再公开,没有人知道了。

旅行的次数后来愈来愈多,到过欧洲诸国、柬埔寨、越南、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日本和韩国。我也见证了金庸先生在中国丽江下的一盘未完的围棋,被雕刻在大石上面,也看到金庸先生和白族姑娘载歌载舞,非常欢乐的一面。

有一年,金庸先生患了一场大病,我只能在病房外远望,什么也帮不了,除了担忧之外,每天也为金庸先生抄一篇《心经》,也堆积了一叠。身在海外的亦舒也非常挂念,追问近况,我把这段日子的经过,模仿金庸先生的手法,写成几篇他与病魔决斗的小说寄给了她,可惜没有存稿,也没有想过要发表,不然还有一点点可读性。

终于胜利——金庸先生不但痊愈,胃口可来得真好,寿司一啖好多个,一大块牛排吃得干干净净。金庸先生除了鱼生和牛肉之外,就只爱江浙菜,对我这种什么东西都尝试的人并不赞同。但有一次我们在伦敦,我建议吃黎巴嫩菜,他也奉陪。当时适逢初夏,天气颇为炎热,我们坐在户外食肆,见他老人家额上流着微汗,还要看着我这个生番把一碟碟的生羊肉吞进肚中,只是微笑不语,如今想起,也真对他不起。

对不起金庸先生的事可真多,我一直想把金庸小说翻译成日文出版,都只是说说却做不到。另外还想把金庸作品做成录音书也没办成,好在当今内地已有人出了,我也老怀欢慰。

香港非典(SARS)期间,我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这位国宝不受影响,陪他和夫人一起去墨尔本游逛。金庸先生在那里有一座巨宅,买下来是因为有个上万英尺的花园,长满大树。他说有树才有文化,其中一棵样子很怪,枝干不规则地生长,专用的澳洲园丁解释,这树的名字叫“猴子的疑惑”(Monkey'sPuzzle)。经那么一说,可真的像只巨猿在抓耳挠腮。

之后每逢过年过节,我们多次到金庸先生澳洲的别墅小住。有一回想去听歌剧,打电话查问门票,数年后又想去参加音乐会,考一考金庸先生,一问即刻记得是什么号码,记忆力是惊人的。

澳门建立金庸图书馆,我有幸陪同,乘船时嘀咕,香港早就应该开的,怎么让澳门人抢着去做?现在可好了,虽然后知后觉,但康文署决定建立金庸文学展厅。天下有华人文字的地方,就有金庸作品。金庸文学展厅能提供给世界华人书迷一个前来朝拜的宫殿,是件大喜事,特此志之。

原载于《明报月刊》二〇一五年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