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 2)

官大人狠狠地指着迎春夫婿冯公子道:“真是大胆的刁民!自己派那个刁妇跑来擅自闯入别人的神庙,却在这里冤枉别人,恶人先告状,你们好生恶毒!”

真是好生恶毒,害得我半夜三更又累又饿又渴又冷又脏兮兮……不知道小妾现在在干什么……

他几乎是跳着脚对冯公子大骂一通,说得口干舌燥,复又转过身对着无末点头哈腰笑道:“族长大人,是下官糊涂了,下官竟然听信谗言,下官糊涂,下官该死!”

说着那样子仿佛要扇自己几个耳光了。

无末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大人言重了,只要大人明白其中是非曲折就好。”

这边正说着,忽听得人群中一声惊呼,却是苏老爹倒在地上,忍冬大呼。

半夏听了慌忙抱着肚子跑过去,却只见自己爹爹两眼气得瞪着,胡子翘着,倒在那里不省人事。

一探脉搏,却已是气息微弱,命在旦夕。

当下这官大人见此,忙趁机哈腰点头地要带兵撤离。

无末走到小黑面前,单膝蹲在那里,和小黑平视。

小黑望着他,低低吠叫几声,无末也对之以吠叫。

一旁正要离开的官大人见了更加颤抖不已,看吧,早就说这群人是妖精是怪物,这个新任族长竟然能和狼说话呢,说不得这也是一只修炼成人的野狼精!

而望族的人多半听说过无末和狼说话的事,但没亲眼见过,如今见了,不由得敬仰钦羡,想着这果然是老族长选定的继承人。

狼和望族人山上山下相望多年,时代友好相邻,如今狼群更是救望族人于危难之中,作为望族的族长能通狼语和狼族搞好关系那自然是极好的。

片刻之后,几只巨狼相互对视一眼后,小黑仰天长啸,顿时四荒八野的狼群开始响应,一时之间森森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在整个望族村甚至山落间回荡。

这狼嚎之声震得那些外族官兵个个心惊胆颤,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大人盼着能赶紧离开。

小黑再次扬起倨傲的狼头,仰天对月发出又一声悠长的嗥叫,这声嗥叫过后,只见狼群犹如潮水一般渐渐散去。

官大人见了这般,忙千恩万谢地对无末道:“族长大人,下官告辞了,族长大人手下留情,下官没齿难忘。”

说着便赶紧挥挥手,带着自己的下属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走得太快,犹如逃命一般,有的人甚至还不小心踩到了络腮胡子的尸体上。

冯公子黑着脸领着自己疯颠颠的夫人,趁着众人不背也赶紧溜走了。

费跪在地上,用那块白色的麻布抱起族长的骨灰,交到一旁老妈妈的手中,而其他人则帮着半夏要将苏老爹抬回去,又有人慌忙拿来了半根人参含在苏老爹嘴中为他吊命。

无末拿着鱼头拐杖,慢慢走到老妈妈面前,低头跪在那里。

老妈妈饱经沧桑的眸子含着泪水,她望着地上的无末,木然地摇了摇头:“有因就有果,当年他种下的因,总是要自己尝这苦果,只是可怜我那苦命的阿水,也可怜了你……”

一旁的费扶着老妈妈,忽然开口道:“无末,现在你要听清楚,族长曾有话留给你。”

无末听了,猛地抬头,郑重地问:“族长说了什么?”

费大声道:“革旧习,惠族民,护神庙。”

费一直跟在族长身边,仿佛族长一道影子一般,他说起话来平淡得很,不高不低,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就是这样说话的。

可是如今他的声音清朗地飘在神庙前,飘荡到每个望族人耳中,听得望族人茫然不已。

低头沉思间,谁能解族长话中意。

他们世代生长于斯,每日醒来最大的敌人便是饥饿和寒冷。

族长留下的那九个字,仿佛很遥远。

苏老爹根本没等到被抬回家,行到半路靠着人参的力道醒过来一次,醒来后只直着眼睛苍凉地喊了两个字“孽女”,喊完就两眼一瞪,咽气了。

忍冬哭得死去活来,她抱着老爹的尸身不放开,就连半夏她也不让碰。

她是这么哭得:“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竟然摊上这么两个不孝顺的闺女,活生生把你气死了!你让忍冬以后怎么办呢!”

半夏知道忍冬原本从小受宠,不太懂事,爹爹去了说些话来发泄也是有的,当下并不在意,只是低头默默地帮着父亲修理逝去的容颜。

可是一旁的邻里却看不下去了,首先站出来替半夏说话的竟然是牛婶子:“忍冬,你这是怎么说话,你爹这么走了该是你大姐迎春气的,却怎么把这事也推到了你二姐头上?”

忍冬瞪了一旁的姐姐一眼:“若不是她把疯颠颠的迎春找来了胡说八道一通,爹爹哪里会被气死!”

这……这道理不是这么论的啊,姑娘!

只可惜丧失父亲的忍冬悲痛之下把一腔怨气都撒到了半夏身上。

迎春疯了,被他夫婿领走了,自然只好怪半夏。

周围邻居听得都张口结舌,却见半夏依然在低头为父亲梳头,将那花白凌乱的发丝梳理得干净整齐,再按照望族人的习惯挽成发髻。

曾经的她看不透天命,硬要留下爹爹的性命,如今看来,竟然是镜中月水中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