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处,到处都是野花。
要说南明荒僻,可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于数九寒冬,窥见漫山遍野的繁花盛开吧。一早起来,江瓒便被山腰处那团云霞似的烂漫鲜花迷住了魂似的,连董允叫也不回。
岳弯弯再一次发现,自己是从男人的怀抱之中醒来的。
这一次明显少了许多慌乱,她非常镇定,伸足下榻勾住自己的靴履,随后,身子滑得像条泥鳅,从男人臂弯里钻了出去,套上衣衫,穿上长靴,轻手轻脚地迈出了红帐。
身体好像被上了药了,竟一点都不感到疼痛,反而冰冰凉凉的,她古怪地停在红帐帘外,又朝里探看了眼,耳朵尖都红透了,装作是冻的,勉强镇定地离开了。
她走以后,元聿才睁开了眸。望着不断翻卷的帘门片刻,随之起身,更衣着履。
昨天董允送来的印鉴,是陈恩赐的。岳弯弯受了欺负以后,董允多存了个心眼儿,命人跟着那陈恩赐,便得知他去了南明城最是风流快活的地方。并且走时,恰好又遗落了这枚印鉴。董允的人将他捡了回来,交给了董允,陈述了事情经过。
董允猜测,陈恩赐必定很快便会发现印鉴丢失,凭他目前和胡氏成婚在即,他一定会趁着月黑无人返身回去寻找。醉仙居十二个时辰迎客,因此董允立即又安排了人,决意来个守株待兔。
最后当场抓获了前往醉仙居“寻花问柳”的陈恩赐。
董允蔫坏地买通了全城的叫花子,到处散布胡家未来的娇婿深夜里醉仙居眠花宿柳的事。也不算冤枉了他,他确实是这么干了,陈恩赐今日只好百口莫辩。闹了这么一出,董允就不信了,那胡家还能无动于衷地接受这么一个人高攀自家。
董允洋洋得意地将自己办的这件好事说给了江瓒听,江瓒对他这些伎俩向来颇不以为然,董允没得到夸赞,心里便泛痒痒,于是按捺不住,又说到了主公跟前。
元聿靠在榻上,木榻上置了一方案,他正提笔蘸墨,回着从神京传来的书信。
董允说完,见主公无动于衷,也垮下了脸色,“主公,那姓陈的欺负岳娘子,我办了这么件大好事,主公你就不能高兴高兴?唉,亏得我买叫花子,花干了兜里的银子。”
“孤只想杀了他。”元聿头也不抬,继续写,可谓冷漠。
董允震惊。
要说主公杀人,他是不怀疑的,主公他其实杀过一些人的。
但要说滥杀无辜,那绝不是,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有必死之道。至于陈恩赐,他舔了舔唇,人家不就碰了一下岳娘子小手么,还被捅了一簪子,怎么看都是他自己吃了大亏,主公这就要杀了?这罪不至死吧……要说主公不喜欢岳娘子,又怎么会?
“这……过了吧,主公你又不打算要了岳娘子。”
元聿终于抬起了头,冰冷的蓝眸盯着董允:“谁又告诉了你,孤不会要她?”
“……呃?你要?”
意识到这话太僭越,董允差点没咬了自己舌头!
“属下该死。”
董允再不说二话了,悻悻地溜出了红帐。
离开之后,他还非常纳闷,主公这到底是睡出了感情,还是本着男人的原则,单纯为了负责呢。
……
岳弯弯重新搬回了岳家村的事,被不少人知道了,今天,就有杨婶子过来送东西,她送了半袋糯米,和小罐子今年新酿的槐花蜜。
岳弯弯揭盖儿,凑到罐口深嗅了口,花蜜香酥软浓郁,清甜无比。她面露喜色,想着今天有槐花蜜饭吃了。
小时候阿娘最会做这个了,她走了以后,岳弯弯再没吃到过,后来央求阿爹做,但他做的远远不如阿娘好吃,最后岳弯弯自己反而学会了。可惜也始终是感觉差了那么一丝丝记忆里的味道。
她把冷锅冷灶烧开,依着小时候偷学来的方法,做了两碗槐花蜜饭,等饭蒸熟了,撒上风干的细碎白花粒,大功告成。
她尝了一口,味道极好,比阿娘做得也差不了多少了。第一个想要分享的就是那男人,于是她趁热用竹篮子将花蜜饭打包装好,将竹篮捂在怀中脚步飞快地奔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