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令人抱上来的猫,花色不一,杂毛偏多,个个目如铜铃,凶狠蛮戾。
李皇后的目光从那几只猫的身上收回。
她的本意只是清君侧,为了庙堂之高和江湖之远的所有人,除了这祸国殃民的大害!
她已事先命人准备了鸩酒、白绫与匕首。如此也可算让这一代红颜走得体面点儿。
无论如何,到底是绝代芳华的美人。
锦囊收艳骨,委实有几分可惜、可怜。
但德妃准备的这几只猫,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李皇后微微攒了眉头。
德妃与李太妃偷觑,暗暗对上了眼神,片刻后,她起身朝前走去,声音压得极低,可却还是清晰地飘进了元聿的耳鼓之中。
“皇后娘娘切莫一时仁慈,可要想想自这妖妃入宫以前,陛下与娘娘是何等恩爱,可就自打这个羽蓝婕妤来了以后,陛下有多少次忽略了娘娘,致使中宫冷清,娘娘心中的苦痛,臣妾一样感同身受。妖妃不除,若就此赐她三尺白绫,她含恨而亡,陛下记得的,依然是她最美丽的样子,臣妾这是为了娘娘打算。何况私通外敌,这本就是杀头的罪过……”
德妃说,李太妃也在一旁敲边鼓。
李皇后虽还未决定,但目光亦有所松动。
被堵住口舌的羽蓝婕妤,惊慌失措地望着她们,手腕挣扎着被勒出了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德妃知皇后这时已有默许,她不答话,那就是可行。于是她探手入腰,摸出了一只累红珠子的香囊,抽开金丝细绳,露出了一片淡淡的香气来。
于此同时,被宫人所抱着的四只猫突然全都状若癫狂,在宫人怀里挣动起来,张牙舞爪,张开了獠牙大口。
德妃握住那只香囊,低声道:“将畜生看紧点儿!莫让它们惊着了皇后!”
“诺。”
驯猫的宫人个个屏息凝神。
德妃目含阴冷,朝羽蓝婕妤走了过去。
羽蓝婕妤美丽幽怨的蓝眸,仿佛碎裂的冰晶,溢出了无数热泪,她不住地蜷缩、后退、抗拒,可是身后的婆子依旧用力地押着她,不许她有分毫的退缩。
德妃终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随后,她举手过她头顶,将那香囊之中所盛的药粉洗漱倾翻,大片馥郁的香料罩头洒落。羽蓝婕妤绝望地呼喊着,呛得直咳嗽。
元聿呆呆地目睹着这一切。
他不懂,李皇后和德妃要做着什么。
然后便听到德妃敛衽一礼道:“皇后娘娘,准备妥当了,咱们退后些,免得伤着了自己。”
李皇后仿佛终于清醒,她冷漠的声音如从半空中传来:“是该结束了。朝臣的噩梦,本宫的噩梦。”
德妃搀扶李皇后退避一旁,几乎退到了门槛处,几个婆子用力拽住了羽蓝婕妤的布帛镣铐,将她锁到了床榻处,随即便也退了下来。
待命的野猫犹如发疯,不住地朝着羽蓝婕妤划拉利爪。
甚至一个宫人不小心,着了野猫的猫爪,手臂被划出了一道血口。
她“嘶”了一声,再也没有抱住,那只野猫朝着它爱极的香料扬爪就奔了过去,刷地一下,挑起,一把抓破了羽蓝婕妤的耳后肌肤和半片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刺痛下瞬间见血,她惊呼出声。
德妃见状,俨然大仇得报般快意,“快!都放了!全放过去!”
霎时间,所有宫人一齐撒手,余下的野猫也全朝着羽蓝婕妤嚣张地、兴奋地、骄傲地冲了过去。
它们在她的身上乱窜,用爪子撕划,用利齿啮咬,兴奋地捣乱她的青丝,划破她原本惊世的绝色容颜。激动的猫叫声,和凄厉的女人的呼喊、哀嚎很快交织一片,血液四溅,碎帛满地……
元聿惊呆了,他不顾一切地朝着那边冲出去,可才探出了一只头,整个身体又被厌太子拖住,朝后拉了回去,他终于吐出了满嘴的零嘴,“哇”地一声发出了大喊。
这下惊动了李皇后在内的所有人。
她垂目看了一眼从红漆绘桌案底下爬出的厌太子,还有元聿,皱眉道:“你们为何在此?”
元聿不理会,只望着被猫折腾得不成人形,成了一尊血糊的人像的婕妤,人似是疯了,恐惧到全身战栗,却仍然不顾一切地朝羽蓝婕妤冲去。
“婕妤娘娘!”
“拿住他!”
几名宫人应承,立刻将不到她们腿长的元聿抓住,他动弹不得,口中直呼着:“你们是坏人!恶人!你们放开我!恶人,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李皇后悚然一惊,立刻看向厌太子:“你对他……”
难道厌太子已对元聿将他的身世说了?
厌太子摇头。
他的脸色极是复杂,既有得逞的快慰,又杂着一丝内疚,尤其是望着不断扑腾着,却因为无能为力而哭嚎悲喊的幼弟之时,他无法掩饰,他确实如元聿所说,自私,是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