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会作诗,也不想剽窃先人留下的古诗,借此来出头。
沈楚楚面色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姬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温声笑道:“许久未饮酒,竟有些馋酒了,臣罚酒一杯,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帮沈楚楚解围,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各自心中都有些奇怪,武安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司马致眸光沉了沉,姬钰行事向来低调,虽手握重权,却也不爱声张。
没想到姬钰会为了沈楚楚,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他,莫非姬钰真的以为他不敢怎么样姬家?
小德子俯下身子,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到时间了。”
虽然这上元节船宴的目的是与臣同庆,但皇上参加这种娱乐性质的宴会,到了一定的时间,便必须要离开宴会。
毕竟皇上在这里,大臣们就算心再大,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为了给臣子们留下足够的空间,晋国的开朝皇帝便定下了这个规矩,但凡参加娱乐性质的宴会,只要到了时间,便要由身边的太监来提醒皇上离开。
司马致有些不悦,他若是离去了,指不定姬钰又该如何挖他的墙角。
可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他又不能去违反。
他紧紧的攥住酒杯,差点没把酒杯捏变形了。
小德子看到皇上的动作,心中有些毛骨悚然,面上却只能装出镇定的样子,再次提醒道:“皇上该走了。”
司马致松开酒杯,站起身来:“朕有些乏了,诸位继续便是。”
大臣们都知道宴会的规矩,是以也没有挽留皇上,皆是起身恭敬的目送皇上离去。
姬钰感觉前方投来的灼热目光,他面色不改的饮下这一杯酒,而后漫不经心的闭上眼睛,缓缓的敲起了筷子。
他敲击筷子时,向里添了两分内力。
手上的动作从容不迫,敲击出来的声响,听起来却有些阴沉压抑,令人不自觉的感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司马致走到门口,不紧不慢的眯起眸子,侧过头瞥了姬钰一眼,而后迈步离去。
众人的动作下意识的加快,像是想摆脱掉什么梦魇似的,恨不得立马将手里的暖炉扔出去。
暖炉再次传回到女眷那一侧,皇贵妃刚接过暖炉,敲击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她手脚无措的想将暖炉扔给沈楚楚,却听到姬钰不疾不徐的声音:“真巧,又是皇贵妃娘娘呢。”
不知为何,皇贵妃听到‘真巧’那两个字,一下就想起来方才自己故意将暖炉传给沈楚楚时,自己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那句话。
——真巧,是妹妹啊。
皇贵妃涨红了脸,亏得他们姬家这几位将军还是她的表哥,不帮着她也就算了,还这般让她丢面子。
她压根就不会作诗,暖炉传到她手中,她就只能饮酒接受惩罚。
第一次便罢了,这一次又是她,皇上和诸位大臣都在一旁看着呢,她的脸面也算是丢的差不多了。
皇贵妃气的快要哭了,可她又拿姬钰这个表哥没法子,整个姬家都以他为中心,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憋着一口气,将酒杯的里的酒饮了下去,而后侧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楚楚。
若是沈楚楚不会作诗,陪她一起丢脸也就罢了,可沈楚楚方才钻了空子,只怕如今皇上对沈楚楚另眼相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厌烦沈楚楚。
皇上刚才看她的眼神中,都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这一切都怪沈楚楚这个小贱蹄子!
她还就不信了,沈楚楚可以侥幸钻一个空子,难道还能一直走狗屎运钻空子了?
沈楚楚被皇贵妃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现在什么都没做,皇贵妃瞪她干什么?
皇贵妃闭上眼,摸起筷子便敲击起来,沈楚楚迅速的从皇贵妃的矮几上,拿起了暖炉,刚要递给嘉嫔,敲击声便停了。
沈楚楚:“……”
合着今天皇贵妃就跟她犟上了?
皇贵妃这近乎是针对的行为,引起了众人的不满,今日这上元节的船宴,大家就是来放松娱乐的。
她们想要勾心斗角,也要挑一挑时候,玩个游戏都要斗来斗去的,真的是惹人厌烦。
虽然大家有些不高兴,却还是给皇贵妃留了些面子,只是在心中腹诽着皇贵妃不懂事。
皇贵妃只顾着想拖沈楚楚一起下水,哪里有时间去注意旁人的神色,她微微一笑:“本宫不擅长作诗,便不给妹妹出上半句诗了,妹妹便以这大明湖为题,随意作一首诗好了。”
她就不信,这次沈楚楚还能糊弄过去。
沈楚楚心中有些烦躁,这皇贵妃就好像一只蹦跶来蹦跶去的跳蚤,也不知道礼部尚书怎么教导出来这样一个女儿。
就皇贵妃这样小心眼的蠢货,针对人都做的这般明显,一点都不懂得低调行事,还想坐上那皇后之位,简直是白日做梦。
沈楚楚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楼船外的夜景,轻笑一声:“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她话音刚落,众人便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首口水诗,朗朗上口不说,意蕴也深得很呢。
此楼船有个雅称别名,唤作‘荷花’,楚贵妃道‘大明湖里有荷花’,便是指这所楼船。
而下一句‘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恐怕指的便是上蹿下跳,令人不得安生的皇贵妃了。
谁说楚贵妃不会作诗,他们瞧着她会的很呢。
皇贵妃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待到众人笑够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听懂了沈楚楚的明嘲暗讽。
四周全是耻笑她的目光,她的小脸红成了猴屁股,只想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沈楚楚笑眯眯道:“娘娘对臣妾作的诗,可还满意?”
皇贵妃的长指甲用力掐进掌心中,死死的咬着下唇,从齿间咬牙切齿的蹦出来两个字:“满意!”
听到皇贵妃的回答,在场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礼部尚书已经将脑袋埋进了腰里,恨不得现在把这个女儿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游戏还在继续,沈楚楚却没心思再玩下去了,轮了一次之后,她便找借口离开了楼船的一层。
她脚腕上的伤需要定时涂药,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去房间让碧月给她上了一层药。
沈楚楚在屋子里待不住,睡觉又睡不着,索性便独自一人去了二层的露天甲板上。
其实三层的风景更好,可狗皇帝和后宫嫔妃的住所都在三层,她怕万一狗皇帝一时兴起,也去了三层赏景。
届时狗皇帝撞见她,再误会她是想趁机勾搭他。
沈楚楚的双臂搭在船的围栏上,微风徐徐,拂起了她额间的碎发,天上挂着的月亮圆圆的,湖水中映出了她模糊的身影。
不知道她爸妈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之前她去了山区支教,但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发个信息报平安。
如今她来了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收不到她信息的父母,肯定很着急吧?
她知道他们对她严厉,并不是为了让她给他们扬眉吐气,他们只是不想她重蹈覆辙,不想她像他们一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没文化。
在山区支教的那一年中,她吃过不少苦,也明白了以往不懂的很多东西。
她本想回去之后,好好的跟父母道一声歉,可惜到了最后,她也没能再见他们一面。
湖中央一片寂静,岸上却是喧嚣的烟火气息,星星点点的橘光那样温暖,人们拖家带口的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玩闹。
沈楚楚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想将眼泪憋回去,泪水却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身后悄无声息的伸来一只大掌,穿过她的脸侧,覆上了她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