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念揖手行礼,端端正正地道别。
二念重重哼声,放下帘帷,气鼓鼓地靠在车壁上,待一念上车,低低地埋怨道:“她只和你说话,都不肯和我说话。”
一念看他一眼,“她说了。”
二念:“说什么啦?”
一念道:“让你听我的话。”
二念斜睨着他,更是生气了。不承想,等一念附耳过来同他小声说了两句,这小家伙整个人蹭地一下坐起来,满脸笑容,连眼睛里都充满了快活的光芒。
“当真……”
“嘘!”
一念清了清嗓子,双手扶在膝上,端坐不动。
“尽听安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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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马车入得宫城,原本想先去见皇帝,旁敲侧击地劝上一劝,毕竟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她这个长公主也有些坐立不安。
不料,半道遇上李福,说官家在皇仪殿,陪着张贵妃。
长公主愣了愣,越发觉得这个皇帝哥哥着了魔了。
皇仪殿原是太宗皇后的居所,后来废弃不用改为了“治后丧的地方”,而妃嫔的地位在普通人家,那就是妾室,皇帝这么做无异于宠妾灭妻,不顾祖宗法度,完全是乱套了。
赵玉卿压着情绪,温和地道:“那劳烦公公通传一声,我要见官家。”
“这……”李福就像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一般,恭敬地行了个礼,“官家已辍朝七日,两府均不得入,想来,想来也不会见公主。”
长公主不悦地皱起眉头。
贵妃薨逝,官家再是哀痛,也最多辍朝三日便可。如今官家七日不朝,还在汴京禁乐一月,不许民间娶嫁宴饮,不许有歌舞娱戏之声。
虽说朝中还在为丧礼争执,可这分明已是皇后之仪了。
长公主想着张贵妃生前种种骄纵,死后又闹成这般,不由上了几分火气。
“你都没去通传,怎知哥哥不肯见我?”
李福为难地看着她,“长公主,不是小的不肯通传,眼下贵妃大丧期间,内宫的事情,一应由入内押班石公公说了算,小的要是擅自去禀报,只怕……只怕要得罪石公公了。”
石全彬因为揣得圣意,提出用后礼为张贵妃治丧,极得赵祯信任。现官不如现管,宫里的内侍哪个也不愿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赵玉卿静默片刻,“好,那我不为难公公。烦请公公为我带句话,就说我在翔鸾阁里。若是石公公有空,劳驾他来一趟。”
李福顺从地侍立一侧,行礼,“是。”
周忆柳在翔鸾阁禁足许久,这些日子没有任何人去探视,但官家并没有说外人不可以见她,尤其这个人是长公主。
赵玉卿带着两个孩子,一路畅通无阻,而周忆柳早已等在门口,见到赵玉卿便热泪盈眶。
“我本当早些出来迎接殿下,奈何仍在禁足,不敢踏出殿门一步……”
赵玉卿看着她清减不少的小脸,不由一声叹息,“是下人们没好好侍候你吗?小脸怎的瘦了这么多?”
周忆柳笑着抹去眼泪,亲自上来搀扶长公主,让秀音看座上桌,对一念和二念两个也是热情不已,又是搂又是抱,若不是赵玉卿阻止,不要她动了胎气,更是不知要怎么亲热才好了。
一念和二念端端正正地拜见了姨母,坐在一侧沉默不语,周忆柳让秀琴给他们拿零嘴打发时间,自己则是看着长公主走近,颇为畏惧地行礼。
“殿下,婢子有负你的栽培……”
当初会宁殿发生的事情以及周忆柳为什么被禁足,并不为外人所知。当晚的知情人全被赵祯封了口。
宫中传言,也无非是周忆柳得罪了张雪亦,踢到铁板上,被官家罚了。而张雪亦深得圣宠,赵祯无论为她做什么,都不会引人怀疑。
但长公主却是知道一些真相。
私心里,她对周忆柳有些失望,因为在她的府上,从不容许下毒害人那种肮脏手段,但周忆柳可怜的经历,在深宫里面对的又是张雪亦那样难缠的角色,赵玉卿又替她找到了理由——兴许她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你不必如此。”赵玉卿示意她起身,“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要再自称婢子。论起来,你我还是平辈的。”
周忆柳满脸胀红地坐在一侧,苦笑。
“我出身卑微,一介草民,哪里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