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眼望我：“湘儿，关于你娘的事，我是照实对你爹说的。()　.”

我心中道：照实？只怕不知照的是哪个“实”。我满心以为太后会干净利落地将事实以这一句话带过，却没有到下一刻，太后将话题扯的很远……

“湘儿，不知你心中关于当年你娘被追杀的真相是什么？我，太皇太后那个老妖婆一定告诉你是我派的人吧？但是你仔细，那个时候，我尚是一个普通的宫嫔，父亲刚刚去世，身后又没有任何势力，我拿什么去追杀你娘？再说，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娘？就因为你爹娶了她么？”太后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我，仿佛我不相信她，而去相信太皇太后，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我心中一时激愤，很迅速反驳她的话，然而，父亲的眼神阻止了我。父亲的眼神明显在告诉我，太后所说都是真的，他相信太后所说。

我不由颓然。

静下心来仔细，太后的父亲是否在那个时候去世，是有据可查的，而太后谋算我娘的动机确实值得人思索。我不禁问道：“那么，到底是谁杀了我娘？又是出于什么动机？”

“湘儿，你外祖父是前太医院院正，后犯案而死，你可知他究竟犯的是什么案？”

我刚摇头，却猛然起，我似乎听过其中的缘由，好似是外祖父帮助谁谋害了当时某个宫嫔的皇嗣，后来东窗事，才死了的。可是我不知道这和我们眼下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貌似太后将话题越扯越远了。为了太后能将话题尽快转回来，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谁知，太后接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那个人并非真的杀了你娘，她只是觊觎你娘家传的医术，将你娘骗到宫里来替她办事。”

我的心骤然一冷，太后如此说，那么那个幕后之人已经呼之欲出了……竟然是太皇太后么？她口口声声在我和娘亲面前多次提及的幕后黑手，原来是她自己？

太后的话隐隐透露着合理性，我却始终不敢相信，或说，不愿意去相信。在我的眼中，一个气势汹汹、心狠手辣的凶手怎么会忽然变成一个受害？对了，受害――太后又是因为什么，而那么仇恨太皇太后？并且一直与她相斗，至死方休？并且，还搭上了我的娘亲？我情不自禁对着太后忿然道：“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可是我的娘亲有什么错？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令你也要致她于死地？”

这次，父亲抢着开口，道：“湘儿，你不知道，你娘她有多么糊涂！她竟然帮着太皇太后杀死了栖梧唯一的孩子啊！”

原来，太后的孩子竟然是这样没的么？我陷入一阵恍惚。父亲接着语带悲切地说道：“那一次，就让栖梧从此之后再也无法生育了……湘儿，你在宫中待了有段日子了，你该比爹爹清楚，不能生育在宫中究竟意味着什么，何况，是在当年那样的形势下。”

我记起当年的形势：先皇无子可以继位。确实很严峻。只是我不通为何在那样的形势下，太皇太后还要弄没太后的孩子。

太后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用变得深沉地语调说道：“我不属于宫中任何阵营，更拒绝过太皇太后的拉拢。”太后的语调使我能够感觉到她心中因为回忆往事而勾起的伤痛，然而，我却看不清她始终隐没在暗影中的神情。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残酷！

我所受到的伤害不过是太后和太皇太后相斗的产物！我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无辜？当下，我问出了自己心中最知道的一个问题：“当初，为何要将我留用？”

太后怔忡片刻，低沉的笑声从她所在的位置扩散开来，弥漫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半晌，太后才收住笑声，用一种异常飘忽的声音说道：“太寂寞了，实在是太寂寞了……宫中除了权势带来的荣华富贵，什么都没有。偏偏，权势还要自己去争、自己去抢……我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没有感情的后宫比极北的冰寒好不上多少。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久而久之，人怎么可能不怀念从前？怀念从前那种能够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所以，我将你留在宫里，我要看看，能不能通过你，吸引你爹爹过来。”

太后还在说着：“除了死，我这辈子是出不去了，我只能通过这个法子，试试看能不能见到我见的人……”我的心中充斥着一个念头：太后原来竟是通过我，将爹爹骗来！

看着眼前的爹爹，毫无疑问，太后成功了，只是，爹爹怎么会上钩？我望着表情复杂的爹爹，问道：“爹爹，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太后娘娘重遇的？”看爹爹的表情，他似乎也不知道太后将我留用的初衷。

然而，爹爹尚没有开口，太后就说道：“湘儿，你还记得我戒回来闭宫的那段日子么？其实在老妖婆死之前，我的人就得知你爹爹到了京城，我出宫戒，正是为了去迎接他呀！”说完，太后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她的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变成带有些许得意的清脆。

我顿感无言以对，望向父亲：爹爹，你怎么这么傻？你傻的不是被太后骗入宫里，而是你明知道我已经被留用，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出宫？何况，那个时候，我该是已经成为皇上的女人了吧？你更傻的是，在看到我已经成为宫嫔之后，你为何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