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和端木素跪在床榻上替老夫人施针。

一连扎了九针，老夫人才吐出口气，悠悠转醒。

看到她醒过来，端木青强露笑意：“祖母，你醒了，叫青儿好等。”

老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端木素，然后视线一一划过底下的人。

嘴边凝起一丝笑意：“大家，都在啊！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让人听上去，却觉得无比的凄凉。

“祖母，大家是来您这吃晚饭的呢！”

端木青带着淡淡的笑容，将脸放到她的手掌心。

老夫人淡淡地笑了：“好啊！”

接下来又是长长的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一场别离，而这样的离别，让所有人都失去了言语。

谁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告别。

唯有沉默。

“竣儿！”老夫人突然开口，伸手去拉端木竣。

端木竣微微一愣，随即接过老母亲的手，登时流下了男儿的泪水：“娘！”

老夫人却还是笑着：“竣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怨娘？”

闻言，端木竣立刻摇头：“娘你说什么呢？孩儿何曾怨过娘亲？”

“娘知道，其实娘是偏心了点儿，自来心里想的最多的都是你大哥，很少去关心你，你怨娘也是应当的。

后来又逼你纳凝霜，明知道你喜欢的是青儿她娘，还要你答应不许给她延医用药。

我是知道你一定不会违拗我的意思，我才这么做的，是娘对不起你。”

从端木竣懂事以来，母亲似乎就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每一次在大哥的灵位前说的话，似乎比对他一年说的都多。

但是心里却从来没有怨过。

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更孝顺一点儿，如大哥一般就好了。

此时，母亲这么跟自己说，内心深处那一点渴望，好像突然间得到了安慰。

眼泪便控制不住了。

老夫人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抚上儿子的面颊：“竣儿，其实，你真的是一个好孩子，娘心里很高兴这辈子能够成为你的母亲。”

端木竣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思维里，大哥是永远都不可替代的存在，他只能够继续着大哥的步伐，保护好这个家，照顾好母亲。

这似乎都是平常的事情，绝对称不上是好活着优秀。

“孩子，娘走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家长了，我们家人丁单薄，你可千万要照看好啊！”

端木竣点头不迭。

老夫人继而将视线落在了端木赫和楚研身上。

“飞远，你和郡主的婚事是陛下指的，但是看到你们举案齐眉，祖母也放了心了，只是可惜没能看到你们的孩子出世。”

端木赫和楚研连忙跪行到床边，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飞远不孝。”

摆了摆手，老夫人笑道：“只要你和郡主恩恩爱爱，还怕我们家无童稚之声么？！”

楚研原本就跟老夫人感情不错，相对来说，她从老夫人身上更能感觉到寻常人家的天伦之情。

此时哪里还能够控制得住，只那袖子偷偷掩了眼泪。

“苍哥儿，你从小跟着我长大，到如今也没娶上一房媳妇，祖母心里头真的放不下啊！”

端木苍连忙走上前，抱住老夫人的手臂：“祖母，你等着，再等两年，我一定让你抱上重孙子。”

老夫人一听，眉开眼笑：“好好好，苍哥儿最疼祖母了。”

伸手拉过他的手，却又认真道：“两年祖母是等不到了，你的大胖小子，祖母也没有福气抱一抱了。”

说着突然另一只手拉过端木青，将两人的手合在一处：“眼下，祖母只希望你们兄妹好好的。”

端木青和端木苍两人具是一愣，心里明明厌恶对方到骨子里，这样的情况下，却不敢将手拿开。

“我知道因为紫丫头的事情，苍哥儿你一直都怪着青丫头，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因就有果。

作孽到头终有报，青丫头之所以不得你喜欢，不过是因为她性子太冷的缘故。

你从未曾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过她，又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端木苍脸上只有悲伤，对于老夫人说的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深知老夫人喜欢端木青，此时为她说话也是必然，但是到底怎样，他自己心里早有论断。

“青儿！”

端木青一直都沉浸在老夫人方才形容她的话里，听到叫她，有些茫然。

“你大哥性子冲，容易昏头，你性子冷，看事情清楚，千万要记得提点些。”

想不到老夫人会这样形容端木苍，更加想不到她会要求端木青提点她。

端木青和端木苍不由相视一望，随即不约而同转开脸，再不看对方一眼。

老夫人看此情形，也知两人心结已深，一时说也无用，干脆道：“祖母最后请你们答应一件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