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县衙大牢以后,章九晟没有回章府,他怀里还揣着萧恒言的画像,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来晃去,不知不觉就晃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大街上的小摊贩们一个一个都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慢慢的,夜幕落下,也就只剩下章九晟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晃着,像个孤魂野鬼。
晃到百世堂门口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晚饭的点。
章齐烨很少回家吃饭,他一门心思都放在百世堂和治病救人上,章家二老都清楚章九晟是个不学无术的货,因而也没太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只是苦了章齐烨。
学医本就枯燥,章九晟耐不住性子,学不好。
百世堂便顺理成章落在了章齐烨头上,章九晟也懒得跟他大哥抢什么家产,在他心里,他甚至连这个县老爷的乌纱帽都不是很想戴,甚至巴不得他爹一个生气把他贬到外乡去,随便给他一处宅子几亩薄田了此残生。
可是他爹说,得保命。
这县老爷的帽子戴了这么些年,他想过很多种方法摘了它,比如对百姓报案不问不管,比如对萧亭安做的那些事睁只眼闭只眼,原想着新皇登基,会抽查下方县城的政绩,要是发现他玩忽职守,说不定就摘了他的帽子,可没想到新皇根本不搭理他,放任他在樊县当个地头蛇。
或许,萧家一门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太过放任。
以往萧家犯事落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也就是让人家当堂道歉,然后给受害人一家赔礼,这就算了了。
也导致后来百姓们遭到萧家欺压的时候,虽然还是敢反抗,能得到一些银钱,可仍旧换不来萧家的悔改,他们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而章九晟并不上心。
凉风迎着面吹过来,章九晟打了个哆嗦,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已经走到了百世堂门口,夜还不算太深,百世堂里点着一盏灯,隐约有人影在里面晃动。
章九晟抬起长腿跨过门槛,果然是章齐烨。
“哥。”他轻轻喊了一声。
正在检查药材的章齐烨没有料到章九晟会来,抬起头显得有些急促:“你怎么来了?放心云生一个人在府里看着萧恒言?”
“出不了事,她比我机灵。”
章九晟随手抄了一张凳子坐下,托着下巴,看着章齐烨在柜台上检查药材,也不说话,唇边笑意也是浅浅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章齐烨微蹙了眉头,抽空抬起头来瞅了他一眼,道:“你要实在没什么事干,就帮我把这药煎了。”
“哥,你病了啊?”章九晟站起来从柜台上接过一些药包,刚要拆就被章齐烨拦了一下:“怎么?”
“过去再拆,这里拆了你弄洒了怎么办?”
“我哪儿有那么笨手笨脚?”章九晟嘟囔了一句,可还是听话地走到药炉子跟前才拆,他瞅了一眼想看看是什么药材,可忽然发现他根本不会辨认药材,因而听着章齐烨的话,将药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进了药炉子里。
“先起小火。”章齐烨提醒道。
章九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点燃炉子,按照章齐烨说的步骤,一步一步做着,原本稍有些烦躁的情绪也渐渐在这昏暗又静谧的环境下,平静了下来。
屋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烛光的影子在墙上微微晃动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整个屋子只有药炉子下面在哔啵作响,偶然有夜风从门外吹进来,略有些凉意。
“哥……”
“我没生病。”还没等章九晟开口,章齐烨就脱口而出道。
“不是,我是想说,我有点怀疑现在在咱们府上的萧恒言,不是萧恒言。”章齐烨盯着眼前的药炉子,神色凝重。
听到这话,章齐烨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章九晟,半眯着眼睛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继续检查自己的药材,一边检查一边说道:“你有这样的怀疑,应该没有告诉云生吧?”
“没有,她现在这么关心那个萧恒言,我怎么可能告诉她?”一提到云生,章九晟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所以让我猜一猜,你今天肯定去找了陆治,对吗?”
章九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去找了他,我还找他画了一幅萧恒言的画像。”
“给我看看。”
章九晟听话地从怀中掏出画像,递给走过来的章齐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