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位于岭南山脉尾端,这片盆地环绕着山岭,车辆难行,改革开放数十年,青阳一些位于山区的乡镇,贫困依旧。
从南海到青阳,公交汽车要走三个多小时,近一个小时走高速,下了高速,公路便难走许多,还有段崎岖的山路。
张生坐在靠窗座,看着外面风景,碧油油的山丘梯田,远方隐隐约约的山影,倒是心旷神怡。
坐在张生身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平头,看着挺精神,他叫杜坤,是青阳县卫生局人事科的科长,也是张生父亲张硕山的专职秘书杜磊的亲弟弟。
青阳是杜磊的老家,张生下青阳锻炼,杜磊自然要交代自己的胞弟好生照顾,杜坤亲自来市里接的张生。
甚至青阳卫生局的任命手续,都是杜坤帮着张生办妥了的,根本没用张生下去。
八一医院虽然是海军援建,但实际上仍归属地方,隶属青阳县卫生局管理,当地人也习惯沿用中医院的旧称。
张生是军医,属于外援,也可以说是借调,虽然任命是地方和海军医院早通过气的,但地方上还是要走一下程序。
从窗户看着外面碧油油的山丘梯田,张生也在琢磨着下来前老爸和自己讲过的话,当时老爸特别严肃的和自己说:“既然你选了这条路,就要踏踏实实走下去,多体验民间疾苦,将来,成为一个出色的军医。”
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秘书杜哥,却是另一番说辞,“生少,青阳的情况很复杂,市长又在班子里放了话,任期内一定要帮青阳山区改变贫困面貌,这是市长未来工作的重中之重,不容有失,你下去后身份要保密,多长双眼睛,多长双耳朵,要有政治嗅觉,遇到什么风吹草动,一定要跟我联系。”
“还有就是做哥哥的托大,私下和你说几句话,要是有可能,你还是走从政这条路,医生医生,但医不遍天下苍生,穷你一生,也不过能医个千人万人,若真有大志向,就好像市长一样,从政后却能给数百万数千万人群造福,你算一算,谁才是医天下苍生的医生?你这次下去是个机会,要把握住。”
母亲呢,则是千不舍万不舍,别的,她都不在乎。
想着这些,张生陷入了沉思,看来下青阳,可不似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私下打听过,青阳县委古会明书记在青阳已经任职十几年,县长任上坐了六年,八年前,开始担任青阳县委书记,在青阳那可真是根深蒂固,而且,他还是新任市委何震阳书记的大学同学,父亲想改变青阳的现状,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张生摇摇头,又琢磨起自己即将工作的中医院,听杜哥的弟弟跟自己简单介绍了一下,新扩建的这座医院条件不错,甚至硬件设施已经超过了青阳县医院,医院职工也扩编为一百五十余人,只是六零一答应的医疗设备迟迟没有到位,是以,地方上向六零一请求医援也有催促之意,自己这个军援副院长的任命在地方上看来可能更像是一种监督。
不过在自己来青阳前,这些医疗设备已经陆续送了下来,倒是地方上想太多了。
八一医院,实际上莫说副院长,便是科主任的位置现在也成了香饽饽,早已经不似以前,凡是优秀些的医生都想方设法进县医院。
自己可不知道挡了谁的路呢?张生心里琢磨。
“嘭”一声,公共汽车猛的一颠,却是碾上了石块,险些翻下山路。
有熟睡的乘客被颠醒,开始大声咒骂。
有看到方才险情的,却都惊出了一身汗,有人嚷嚷着叫司机开稳点。
看着前方狭窄的山路,张生摇摇头,怪不得市里人谈起青阳,便视为畏途呢。
半个多小时后,公共汽车才缓慢的爬下了山丘,前方,坐落着一个小村庄。
张生开了车窗,问:“还有多久到?”
“半个多小时吧。”杜坤忙赔笑回答,对这位市府大领导的公子,他提着十二个小心。
“阿……阿生……”杜坤这样喊着张生,舌头不禁有些打卷,心里更是一阵阵虚,他开始都是称呼张生为生少,但张生执意不肯,叫他喊小张或者小生阿生都行,杜坤无奈下,只好改了称呼,但等真的叫出口才知道多么困难。
这位少爷,听说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呢,难伺候着呢。
“住宿的事情要不我再帮您想想办法吧。”杜坤小心翼翼的说。
张生笑着摇摇头,“算了,没关系的。”知道这肯定是父亲的主意,不许自己住酒店宾馆,甚至租房子都不许租整套,而是要跟人合租。
杜坤松口气,毕竟一边是兄长交代下来的市长的吩咐,一边又是这位少爷,两头为难。
随即杜坤陪笑着说:“不过您放心,房子以前是咱卫生系统的,房主姓潘,潘老太太,人特别好,也是县里卫生系统的,刚刚退休的一个老太太,我认识她,人特别慈祥,除了您,还住着她和她外孙女,您看,这不挺好的,正经人家,人家听说是市里下来支援农村的医生,老太太觉悟高,满口答应。我觉得,比您和一帮大男人合租好,不然,屋子脏了都没人收拾,脏也脏死了,您干净惯了,肯定不习惯。”
张生点点头,也没太在意。
为了这个房子杜坤可是费了挺多周折,就说动那房东老太太都不容易,现今见张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意,杜坤心里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