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怎麽这麽多人……”岳翔醒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这样,旁边的董明川和马宫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之前连场激烈厮杀,身上多处负伤,体力消耗严重,任是他天生神力的铁打汉子也支持不住,在外面与皇太极对峙的时候精神紧绷着,肉体上的疲劳感暂时处于麻木状态,待到成功逃入城内后精神一松懈下来当场就从马上栽下昏了过去。
察觉到身上包扎着绷带,岳翔忍着疼慢慢坐起。好在长期练武,身上的伤都不重。盘腿端坐,闭目默运内功调息,天幸与他交手的人之中没有懂得阴手的人,丹田没有受内伤。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身上的疲劳感减轻了一些,连喝了几大碗水,力气恢复了小半。
看到岳翔能够站起来,董明川眼都直了。和他一起活着逃回来的那十八个家丁全都累脱了力,大部分还都处于昏迷状态,就算醒着的也没人能动得了,全都有肌肉拉伤的状况。就只有岳翔醒了没一会就能满地乱走了。
看起来自己算是捡到一付好身板啊,岳翔当然也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刚才的时候手脚肌肉酸疼的直哆嗦,但是现在疲劳感减退大半。这样的体能素质说明已经锻炼的达到一定程度了,在自己的那个时代大概就是跑铁人三项赛的水平。还有刚才那奇妙的气功,那股气在体内经脉运行一周疲劳感就减轻一分,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内功。
此刻城内一片愁云惨雾,他们带来的家丁们指挥着城内的明军正在把铁炮和火铳还有火箭往上搬,将尸体和伤者从城头往下抬,惨叫哭喊声不绝于耳。
刚才和城外正白旗的马队对射所产生的死者多达一百四十九人,大部分是胸部和头颈中箭,这正好是守军站立放箭时女墙所遮挡不住的范围,由此可见八旗军骑射功夫的可怕。负伤的也有七十七人,城头之上已经是满地粘滑的黑红血泊,顺着墙缝往下流。
“这些人都是前些天从抚顺败下来的溃兵,被建虏的马队赶的无路可逃了,结果全都聚集到了这儿。也好在有这些人在这顶着,否则光凭咱们的人手……”马宫说到这里不吭声了,岳翔想起了自己的家丁们,心头一阵绞痛。
没想到死伤竟然会如此惨重,来的时候三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了十八个。他们都是优秀的战士,只凭自己的一句话就毫不犹豫的为他去拼命,即使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也决不退缩。再看看城里的这些明军士卒们那一个个窝囊样子,怪不得这个时代都说官兵不如私兵,搁谁身上谁也是这样看!就这些官兵的德性想叫人看得起他们也难!
城外三百多友军和对方上千人在玩命,城里两千多个大老爷们竟然没一个人敢出城支援一下,真是没用到底窝囊到家了!否则自己何至于损失如此惨重,真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明朝的军队要都是这样的情形那还打个屁呀,你就给他一颗原子弹他估计也是该打败仗还是照样打。
他来到和他一起逃回来的那十八个人躺着的地方。只见他们一个个面无血色,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冒,眼睛紧闭,牙关紧咬,旁边有一名军医照看。岳翔问了问情况,觉得自己现在也无能为力便又退了出去,他心中下定决心最起码也要把这十八个人活着带回去,今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外面的建虏马队退了没有?”岳翔经此一战算是彻底领教了八旗铁骑的厉害,以前只在书上看文字,说那骑兵有多厉害多勇猛,总觉得怀疑。不就是骑兵吗,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现在只有亲身经历了战斗才知道这些骑兵集团的战斗力有多强悍。
那战马冲起来力量有多大,毫不夸张地说能把人撞飞起来,即便同样是骑兵也能把对方连人带马一起撞翻。再加上堪称绝技的骑射功夫,远射近攻,野战冲锋当真是无坚不摧。
只是今天这千人规模的马队就让人感到有种能够冲垮一切势不可挡的感觉了,而且皇太极的正白旗在八旗中还是下五旗之一,战斗力最强的由努尔哈赤亲领的上三旗的战斗力能达到个什麽水平岳翔简直像想不到,一旦成千上万的由这种战士组成的骑兵军团漫山遍野的冲锋而来之时,那该是何等排山倒海的力量。
“没有退,他们撤到了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还派人封锁了进山的路口,看样子是打算和咱们死磕到底了,那些人……当真是建虏的骑兵?”马宫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在城上看得清清楚楚战斗的全过程,那惊心动魄的厮杀让他也不寒而栗。
“他们是建虏八旗中的正白旗,这次是连他们旗主皇太极都亲自出马了,便是刚才在城外和我周旋的那个汉子。”
“皇太极?”董明川在一旁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皇太极也来了?这下可是糟糕了!”
“你犯什麽病啊你?皇太极又如何?”马宫奇怪的看他一眼。
“你没听说过皇太极,听说建虏的头目努尔哈赤儿子十几个,但是就有其中的四个被封为贝勒独领一旗成为一军主将,号称四大贝勒。这皇太极便是其中之一,官兵的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说这四贝勒里面莽古尔泰最是凶悍善战,而这皇太极却以狡诈多谋闻名。听说打抚顺就是这皇太极出的主意,后来伏击张镇帅的大军也是这皇太极的计策。此人在建虏当中可算是个一等的厉害人物了……”
董明川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剩下的就不用再说了,大家都明白了。建虏一等厉害的头目亲自出马跑来这里,想来不会是信马由缰出来郊游的。搞不好正在策划什麽大行动,结果自己无意间正好碰上了,联想到那些马贼也说是皇太极的部下,众人心中都七上八下。
“派人回去报信了没?”岳翔还算镇定,得到肯定地回答之后说道:“看来只能指望清河的援兵了,就咱们这点儿人出去野战也是送死,他们的骑射实在太厉害了。”他对官兵的无能懦弱是很愤怒,但是愤怒归愤怒,这个时候不能失去冷静,越是危机时刻越要保持冷静客观的判断。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刚才就算是城内的官兵出援也阻挡不了败势,最多自己的人可以少死一点罢了,但是这就意味着别的人得多死一些。自己存着私心难道别人就没存?谁的命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是从战略考虑的意图多保留一些精锐士兵,但是普通的士兵谁考虑这个,吃粮当兵混日子而已。大家都是当兵的,命都一样贱,凭什麽用我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这在现在的明军当中是普遍的思想,大明朝已经是重文轻武了,再加上连年克扣粮饷,种种弊政,谁也没心思真的卖命。反正就是混日子,大家一起混。久而久之,军人的血性和刚性就这样被侵蚀掉了,军队失去了军魂,变成了一只纸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