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飞雪,落在妙琴的身上,她却依旧在磕头。想起那日孟子深冰冷的眼神,她心里的痛盖过了额头上的痛。她就在雪地里不停的磕头,希望蝶衣能放过孟子深。
“这么喜欢磕头?”蝶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透过她的身影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卑微,却并没有人心疼。
慢慢的,她的脸上闪过狰狞,俯下身子,布满皱纹的手捏住妙琴的下巴,血红的眼睛与妙琴对视,“这么喜欢孟子深,你去陪他吧!”
说完一把将妙琴推倒在地上,站起身来转身回了房里。身边的手下将妙琴拖走,一路向孟子深所在的地牢走去。
蝶衣回了屋子,踉踉跄跄的脚步出卖了她此时的情绪,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冲出了细细的皱纹,她扶着椅子的把手,伸手抹了一把眼泪,愣愣的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怎么做,她的心都好难过,二十年了,为什么她放不下,是不甘心还是真的爱那个男人爱到了骨子里?蝶衣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手里滴落的泪水,渐渐模糊了思绪……
她和常天阳认识是在他还未继位之前。那时候她是路边一个卖花的孤儿,一身狼狈,而他却是天之骄子。他心存善念,屈尊买了她的所有的花,她依旧记得那时候他的笑容,一如……星光那般璀璨夺目。
那之后,他会常常带她驾马春游,会带她走遍大街小巷,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多的她数不清,也忘不掉。可是有一天他说他要成亲了,那个女子,是他最讨厌的人。
他要娶的是门当户对的风家嫡女,而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女子。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当她有幸认识了万花飘香的原宗主,她就决定自己一定要能与他相配之后再回来找他。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人世间的事情竟然是那么变化多端。说过讨厌的人,怎么会将她护的那么周全,既然讨厌,为什么连孩子都有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可是当她站在他面前,他却疑惑的问道:“你是谁?”好一个“你是谁”!她痛恨,她不甘,她苦苦哀求,却换来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爱的人是她!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所以她带走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那个十月飘散着梅花的日子,她将他们的女儿带去了沙场。兵荒马乱,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她这样想着。
可是薛家却躺了这浑水,阴差阳错的救了那个女童,即便她已经身体残废,却仍旧坚持救了她!明明自家难保,却仍旧没有将女童撇弃。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既然收留了她,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她联合了柳镇国,秘密谋划,只为了一张藏宝图,也为了那个孩子!将薛家上下赶尽杀绝!
她治好了那个孩子的腿,却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成为她报复的工具!她告诉她她是北青抛弃的公主,是不重要的弃子,是煞星!她就是为了让她痛恨自己的父母。
有什么事情比亲生骨肉反目成仇更能让她高兴的呢!
可是上天偏偏不如她的愿。那个人的第三个女儿却毁了她策划的一切。父债子偿,她要常家后代不得好死,要常天阳和风林姌不得安生!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她却没有一点快感,越来越痛苦,在痛苦的漩涡里盘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痛苦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随着年月的推移,一点点加重!
脸上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涩了,冷风从门缝里穿进来,冷到了骨子里,她抓起旁边的暖炉,窝在软榻上,如同一个经历沧桑的老妪一般。
做了这么多,其实她还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吧……
薛府。
苏瀛休息了一会儿,又去了清欢的房间,此时已经是傍晚,冷风瑟瑟,吹着窗户飒飒作响。苏瀛为清欢掩了掩被子,将她额前的头发撂到耳后,坐下来握着她的手,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小巧的鼻子微微阖动,呼吸微弱,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离去。他握着她柔软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
“清欢……你醒来好不好?”苏瀛的眸子里淬着悲伤,那种痛彻心扉的怜惜,轻声细语,仿佛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可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那飒飒的风声。
他粗砺的大手,握着清欢的小手,却不敢用力,生怕将她弄疼。那样小心翼翼,如同呵护一个绝世珍宝。一个九五至尊就这样低声下气的在她旁边祈求她醒来。
而那个女子,在床上一动不动,眼角却划过一颗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