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忠紧了紧身上的斗蓬。道：“下雪了，只怕这些人挨不了多久。大人，不如我们也回去吧？”</p>

他声音清朗，正是那天在苗圃书房里坐在左边下首之人。</p>

苗圃抬头望去。黑漆漆的天空有点点白色的东西飘动，落在脸上冰凉入骨。果然是下雪了。苗圃长长叹了口气，道：“周恒运气不错呀。”</p>

敢称呼当今皇帝名讳，他胆子可真大。方文忠低声道：“大人禁声，小心隔墙有耳。”</p>

这里离皇宫近，能看到御街上的情况。可不代表附近没有人。</p>

苗圃埋怨道：“你也太小心了些。”</p>

方文忠叹道：“小心终归没错。京城的官员多如牛毛，我们却是势孤力薄啊。”</p>

忠于周康的人大多丧生于羊角堡一役，只剩他们几个人，现在他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万一被发现可怎么办？周恒厉害得紧，迟早会察觉，一个不慎，他们可就粉身碎骨了。</p>

苗圃道：“他倒行逆施，我们的同伴只会越来越多，你担心太过了。”</p>

居然异想天开对文官集团下手，想借惩治贪官污吏之名削弱文官集团之权，那是做梦。周恒还是太年轻了啊，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有清河崔氏做后盾，就可以把天下读书人当无物么？</p>

两人低声谈论着，一点没发现立身之处的墙头伏着一道黑影。</p>

御街上的学生又有多人倒地，雪越来越大了，如一团迷雾，把学生们裹在其中。</p>

华世勋只管命军士把晕迷倒地的学生抬走，别的一概不管。</p>

有学生家里送了御寒的衣物来，再三劝他们回去。家在外地的学生，已经萌生退意，只是没有人登高一呼，不好第一个站出来打退堂鼓。</p>

天地间一片苍茫，远远望去，御林军军士手中的火把在鹅毛大雪中只是一个红点，别的，什么也瞧不见。</p>

只有呼啸风声的御街上，突然响起一个激愤的声音：“你们就这样寒天下读书人的心么？难道要让我们冻死当场，你们才肯罢休？”</p>

很多已经冻得缩成一团，只觉性命即将离自己远去的学生精神一振，终于有人站出来了。</p>

身披斗蓬，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华世勋眼皮也没抬，冷冷道：“方大人劝你等离去，你等不听；小唐大人劝你等离去，你等也不听。你们非要冻死在这里，连累老子及一众兄弟不能在暖暖的被窝里睡大觉，只能在这里陪你们，你们还好意思倒打一把？真是笑话！”</p>

“真是笑话！”一众裹得严严实实的御林军军士齐声应道，声如长虹，在御街上空回荡。</p>

能进入御林军的，都是身家清白，优中选优的军士。他们是皇帝亲军，一向比别的部队优待，华世勋见下雪，马上命开库房取棉衣给手下军士御寒。学生们可就没这待遇了，如何抵受得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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