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樱“唔”了一声,垂下浓重的睫毛,道:“皮条一直拉进来了呢。他这是给帽子染色上瘾了不成?”</p>
女官们各做各的执事,充耳不闻。雪宜公主换了个姿式:“你就跟我说这个?”</p>
“不是。”朱樱换为仰卧,一只雪白的丰臂垂在榻边,道,“也不是想说什么。只是烦了,看看你。你要烦了,就走罢。”</p>
雪宜公主凝视着她的手臂,过了一呼吸的时间,真的起身就走。朱樱也没有留。宫女伺候雪宜公主蹑上彩画鹦哥高台履。雪宜公主问:“你不好奇我们看中了谁?”</p>
“我对太子的眼光一向不好奇。”朱樱低低的笑。</p>
太子其实没什么主见,只要哪个媳妇人选最适合他讨皇帝的欢心,他就选哪个。</p>
而哪个人选最适合,岂不是雪宜公主等人帮着他参详着决定的?一早都已经拟好了。宴会看看,只不过走个形式而已,顺便或许再看看还有谁适合先封个孺子、保林什么的——都是太子身边小妾的封号名称——这都无伤大雅。</p>
朱樱连关心都懒得关心。</p>
雪宜公主恨了一声,蹑稳了双履,道:“你也别想太多了。皇上比当年沉稳了,这不消我说。太子也成家了。皇后都不急了,你怕什么?”</p>
朱樱望着她:“你知道我怕什么。”</p>
雪宜公主叹了一声,拂袖而去。</p>
前面的传菜,正传到一味剑鱼。</p>
盖老板的名段已经唱罢,下去了,又换了个评弹先生上来,说的却正是剑鱼。</p>
剑鱼产在北方湖瀑。他先说北方之冷兮,“一望数千里俱是愁云漠漠,惨雾冥冥。尽管四外雪光强烈,眩人双目,并不觉出一点光明景象,加上悲风怒号,雪阵排空,汇成一片荒寒。休说人兽之迹,连雀鸟都没见有一只飞过。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好些千百丈高的冰崖雪壁忽然崩塌,当时冰花高涌,云雾腾空,轰隆轰隆之声,响彻天际。跟着数千里内的雪山受了震动波及,纷纷响应,相继崩塌,声巨而沉,恍似全山都在摇撼,端的光景凄厉,声势惊人。”</p>
这雪瀑倾到下头,受暖融化,成为泉瀑,景色是:“两边岸上新添了无数大小飞泉,一眼望过去,恍如天神下注,匹练摇空,龙蛇飞舞,银光万道,奔流打波,声如雷喧,问以声声猿啼,助得滩声益发雄壮。小舟一叶,容与中流,仗着能耐,安然稳渡于惊涛骇浪之中。”</p>
这小舟便是打鱼人:“只因那剑鱼便产在瀑底凉涛骇浪之中,每年只这两月中繁育味美。此鱼终日游泳急漩之中,长过三寸,便要迎着飞瀑逆流上溯。湖口与下面广溪,水大时高低相差也不下丈许,上面湖水绝深,鱼一归湖,便潜匿湖底石隙以内,不易觅取,再者精力已竭,纵取了来,味也不甚鲜美,非乘它向瀑冲射将至中途时网取,才称绝妙。鱼性又极奇特,往往逆流上升到了中途,便被瀑布冲落溪中,它仍再接再厉,死而后己。那里水力绝大,十条倒有八条冲不上去,不是力竭而死,便是撞在溪中怪石之上裂为数段,能生存入湖的极少。取时须着一人用双铁桨驾特制尖头小舟,由一人手持双网兜,到了离瀑两丈许远,那里恰好有一石笋露出水面,舟后持桨的人料准去势站将起来,猛力向石笋上一踹,急忙蹲坐,运桨如飞,由飞瀑中逆流上驶,船头一人便用双网兜顺势兜去。每兜所得,多时不过四五条,有时还许兜个空的。因为前后两人都要心眼手相应,稍纵即逝,有了蛮力,还须巧劲,识得地形水性,缺一不可。一个不小心冲不上去,被洪瀑冲荡下来,撞在溪中怪石之上,去的人都精水性,纵不致和鱼一般惨死,那只小船却撞成粉碎了。”</p>
这样死里求生才捉得的鱼儿,宾客们耳里听着、嘴里吃着,却觉得更加味美了。</p>
易澧则听不太懂评弹先生那连说带唱、还夹些文谄谄词儿的艺术,只是比大人聊天稍有趣些,他就捺着性子听着。听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大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顿时灵机一动:咦,这莫不是逃出去玩的好机会呢!</p>
他已经看好了,外头有山——虽然是假山;有水——这倒是里头有鱼有虾的活水!还有百草千花、小虫子小鸟,又有石球、大秋千,都是好玩的。</p>
他又悄悄看一眼林代。林代正在装柔弱,闭目养神。易澧就一猫腰,从桌沿下头溜走了。</p>
真的没被发现!</p>
易澧大喜,如脱肛的小野马一般,就往草地上蹿出去了。生怕太快就被人发现逮住,他还知道往树荫下假山后猫着走,并且想着:万一运气好,碰到也溜出来玩的小伙伴儿哪……</p>
咦!说什么就来什么。还真有个小伙伴跑出来了,踩着山石在那儿,往树上拨着什么。</p>
易澧发现他是想抓上面的一只甲虫!那种甲虫,全身金绿绿的,挺大个,触须怪福气的翘着,还能互相打架!(未完待续)</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