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谢谢啊。”七王爷打算闭着眼睛摸到冲洗的地方。周孔目看不下去了,伸手搀他:“我带你过去。”</p>

“谢谢啊!”七王爷继续他谦恭有礼的模式。</p>

“王爷其实张开眼睛没事的。”周孔目实在受不了他。这当儿周孔目已经把蝶笑花留下的外衣裹上了。周孔目的原装身材,她自己心里有数,虽然是雌性,也没多好看的,健康周正而已。这么一裹,就已经没什么诱人的了。七王爷张眼看了也没事。</p>

“不敢张眼。”七王爷**一声。</p>

“……”周孔目低头自己确认一遍,“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像外头蝶笑花,哪里露一丝缝隙,都撩人。就算哪儿都不露,披着掩着,也撩人。那才叫人不敢张眼哪!</p>

“你这头跟身体不搭。”七王爷抱怨。</p>

“哦!”周孔目恍然大悟。她身体是穿帮露馅了,但脸上伪装还粘得紧紧的。那黑脸膛、皱脸皮、鹰钩鼻、络腮大胡子,搭这个身体,带来的视觉冲击是毁灭性的。所以那些无赖们脸色蜡黄夺门而逃,三分原因是:“卧槽王爷身边的人有这种秘密我们不能多看。”还有七分原因是:“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或者简单点:“鬼啊!”</p>

七王爷在水管下坐定。周孔目试了水湿,给他冲着。七王爷且冲且道:“你就不能把胡子缷了?咳咳!”差点呛到。</p>

周孔目好气又好笑:“哪儿那么容易?怕人拆穿,粘得牢牢的。热水泡一个时辰都没事。”</p>

七王爷哼唧:“为什么易容?”</p>

周孔目静了静。这就问到点子上了。</p>

她知道总有一天要跟人家交代的。当然。</p>

七王爷觑着她脸色:“要有什么不便说的……”</p>

她已答道:“我克夫。”</p>

呵有什么不便说的?说出来只有这么三个字而已呢!</p>

生死契阔、恩怨覆盆,真要概括也不过三个字。不是我爱他、便是我恨他。</p>

她甚至都还没有爱和恨的机会,就被视为不祥,竟至于到了人家鼓噪着要把她沉湖的地步。</p>

这年代,死了丈夫的妇人也多了,并不是个个都被视为克夫。时机不巧被视为克夫的也多了,也并不是个个都要沉湖。但像她这样,许了一家,就死了一头夫婿,臭了名声,嫁不出去,只好卖出去,一手交了钱,另一手还没交货,就又死了一个男人。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太多的。</p>

等到第三个男人都暴毙,而夫家听说原来她已经克死过两个人,那心情就甭提了!把她和那满口跑火车的媒人一起活活咬死的心都有。</p>

媒人嘴甜、脚滑、人脉广,不至于留下来被咬死,而她,却要真的被沉塘了。这条命,别人看起来凶贱无比,只有祭夫一条路,对她自己来说却是很可以珍惜的。她就逃了。到得锦城,做了个孔目。幸蒙大人抬举,不但重用她,还想教她博个功名。她也不是真的读不进书,但想着真要作了官,更招人瞩目,只怕被揭穿秘密,不如装作愚钝,在底层混着,也许还安全些。</p>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周孔目眼见着无辜的人受冤狱,总觉不忍,于是立了一功,又立一功,在老沙父子一案上,不意牵扯进朝廷动荡,进入七王爷视野,被带到京城来。怕什么就来什么,终于最后穿帮。</p>

“周兄啊……”七王爷叹道。</p>

“不敢。”周孔目道,“民女周氏。”</p>

“名字呢?”</p>

“……兰芝。”</p>

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女子名字,清静如兰贵重如芝,满满都是美好的祝福。</p>

这些清美,最后都践到泥土里。</p>

像唐静轩,自诩出尘,眨眼间一索子成囚,翻案的机会都没有,史书最多记个“阖门”,未必会留他一个名字。而周孔目,若蠢蠢的留在那里给沉了湖,地方志上顶了天给她一段“周氏如何如何”,不会给她留名的。她不配。之所以还分出一小段空间给她,无非为了警告后来的女子:知道自己命硬,就乖点出家,不要克夫家。否则,你看被沉了湖吧?</p>

于是乎观者大快,纷纷抚掌点头道:“活该活该。”教育意义就达到了。</p>

这个朝代,教育意义就体现在这种方面。周兰芝觉得还不如没有。可惜她又说了不算。</p>

她只好问七王爷:“王爷打算如何发落民女。”</p>

“学兄啊。”七王爷道。</p>

“呃?”周兰芝觉得自己是不是耳鸣。</p>

七王爷的眼泪和冲澡的水混在一起。他抬着手,想碰一碰周兰芝的手,又不敢。怕去碰也碰不着。怕碰着了也是错的。但更怕不碰就没机会了。(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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