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字,羞不可抑,顿住话头。我痴想,我如果来得更早些对她更好些,她会不会嫁给我?纵然魏公子夭矫如龙,我只是个手艺匠,可过日子,哪有那么多龙争虎斗,总是琐琐细细连连绵绵,我肯一门心思参悟她的喜怒哀乐肯所有所有的事替她去做,她,爱上我,会不会比爱上魏公子还幸福些?</p>
魏无遂喘过一口气,接着道:“又敢在我面前说大话,想稻大郎的秘术我背下来也无用,不如教给你,没想到害你中蜃离之息,实在是我不对。”</p>
我腹中万语千言,迸出来却是一句:“不怪你。朝闻道,夕死可以。”</p>
魏无遂竟被逗得破颜而笑,一笑如春光流转。这墓中既已封死,何以能看见她的笑容?我心中一动。容佩风从刚刚起就在室内走动,魏无遂说完后,他徐徐道:“原来,小姐对那几位老前辈深表关心,关心的是他们会不会自相残杀死掉,至于我们几个年轻的若遭池鱼之殃,那却是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谁的。”说话间已走出两个转角。</p>
这座墓也怪,在地下跟一座城似的,通道连起一间间墓室,从前死去的每一代魏家人葬在这里,棺木边都包围着陶俑,说是古制,魏无遂说,若最早时,不是陶俑,都要活人葬的,指着最里头的几个墓室对我道:“那些陶壳里,包的是活人。”</p>
“什么活人?生生拿来制俑?”我听得心惊胆寒。</p>
“自然是寻了些凶暴犯人。”魏无遂轻轻一笑,“听说越是凶人,殉了葬,越能保护墓主的英灵呢”身子旋了个圆,回视魏无忌棺木,神情娇柔无匹,“我原想,等我死了,靠在哥哥棺木边守他……”</p>
我心里不好受,道:“要是我活得比你久,我把你放在魏公子棺边。”</p>
魏无遂答道:“傻子,正是要你活得比我久,我尸身便陪不得哥哥啦唉,总之我的凶灵在这里,一具肉身留不留,也不打什么要紧,你别介意。”</p>
我听不懂。容佩风始终在墓室与墓室间游来荡去,找到一个空墓,室顶有一条长长狭道,应是通向外头的,漏下光来,狭道下却生了一株树,似桃花非桃花似海棠非海棠,都打着朵儿。他试了很久,狭道出不去也打不开,除非外头有人以强力破坏。“你扬声叫外头人来破呀。”魏无遂这样挑逗他,他笑笑:“我没把握。小姐,这里真的没有其他路也没其他机关了?”魏无遂不回答,他便继续游荡,大概每块砖头都摸过了,时而皱眉时而轻笑,也许弄通了很多事,但也不过跟我们一样困在墓底。这样过了些日子,外头有地狱般的可怕声响,时而近时而远,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我们墓里总是宁静的,魏无遂对我又好,说了许多铸剑心得给我听,都是她背下来的。声音那么甜美柔和,就如跟我说情话般。我这辈子都未过上如此幸福日子。墓里还有些祭祀的干糕净水,可以食用,但不多,接下去几天或许要等着饿死了,饿死我也是心甘的,墓外却又生异响,有人重重打门,乃是朱简的怒喝声:“小贱人,你出来蜃离之息的药引是你”</p>
我们都一呆。</p>
墓外人且打且怒骂,声音很大,我听真了,却原来这墓地在止水山庄旁边,魏无遂进墓后,柳柳抢先回山庄寻宝藏和毒引,明明走的是以前走过的地方,忽然毒发而死。朱简灵光乍现,将向予往庄外丢出去,离花厅早超过一里,离墓却没有,果然向予未死。</p>
原来唐门小五实不知魏无忌魏无遂与稻氏宝藏的真实关系,满厅只看魏无遂一个可爱可怜,就将毒引设在她身上,一来保全她性命,二来所有人都当毒引在花厅里,必留在花厅附近,而没想到毒引是个大活人,会走。毒引一走开,其他人便都得死。这是唐门小五心机深处。</p>
朱简既已知魏无遂是毒引,墓门打不开,便在外头一路敲打狂呼,像在找什么。</p>
魏无遂神情紧张,拉着我听着外头敲打的声音一路走去,</p>
朱简的敲打声,一路而来,终于敲到狭道外头。魏无遂飞快低声道:“容公子,莫插手,你们要出去,也只有这一途了。”我在旁听见了,还没听懂,魏无遂已顿脚高呼:“容公子,你怎么知道宝藏在此”</p>
外头听得,喧哗更大。仿佛有千军万马,倒不压破墓顶进来,听着只是他们自己狠狠厮杀,一片刀声剑声骨碎血喷声,其间还夹杂“七娘子”“七娘子”的残呼,如在呼喝恶魔的名字。渐渐厮杀声小了,“啪啦哗啦”,狭道口才被拓开。</p>
通道一破,容佩风纵身而起,附在墓室顶。</p>
阳光明晃晃泻入,那株奇树便开了花。</p>
一重复一重,如丝如缕八重红瓣,正是深泽中名为“彼岸八重红”的奇花,终年含苞,见天日,便开花。</p>
一开花,那香气便是天然的毒。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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