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当时已惘然(八)(1 / 2)

 那明晃晃的刀刃从眼前晃过去,情急之下,姬妧倏地跳出来喝止他们道:“你们别闹了!”</p>

狐黎手上的匕首抖了一下,刀尖一寸处恰好戳着小沙弥细皮嫩肉的脖子,小沙弥眉角抽动了两下,额头上冷汗直冒,顺着耳鬓滑落下来一颗豆大的冷汗,然后两个人动作僵硬地扭过头来,迟疑的看着姬妧。【】</p>

姬妧察觉到两人眼神诡异,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狐疑,随即不解地扭头去看官清初,却见他抿嘴一笑,垂眸不语。</p>

他居然偷偷在笑?!</p>

姬妧心里一窘,回过头来狠狠瞪着动作僵滞的两人,一只手指着绿衣翩然的狐黎,“你磨磨蹭蹭的,要动手就快点——”另一只手指着光头的小沙弥,“你唧唧歪歪的,甭说狐黎公子,连我都想割掉你的舌头——”</p>

说着,姬妧两手叉腰,“两个男儿郎纠缠不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吵死了!”</p>

屋子里骤然安静得诡异无比。</p>

狐黎和小沙弥脸上一阵抽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片刻后如梦初醒的两人纷纷松开对方,满脸都是阴恻恻的表情。</p>

“今天有贵客临门,本公子不想大开杀戒,这次就放过你了。”</p>

狐黎神色傲慢地斜睨了小沙弥一眼,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手中亮晃晃的匕首收回去。</p>

小沙弥翻了个白眼,又吐了吐舌头,对他的话完全不服,只是也不再吭声。</p>

刚才的惊心动魄转眼间就春雨润物,那股紧张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了。</p>

姬妧瞪着他们,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啊!</p>

“师父,您看,我都受伤了。”</p>

回过神来,小沙弥戒痴渐渐察觉到脖子上的锐痛,拿手捂住伤口可怜兮兮的哼起来,尤其是一双幽怨的小眼睛充满了无尽的委屈。</p>

姬妧满眼狐疑的神色,听戒痴满腹委屈的口吻倒像是他师父害的,明明是狐黎的匕首割伤了他,他不敢惹恶人,反倒是怪起温柔不语的师父来了!</p>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吗?</p>

姬妧面部线条渐渐绷紧,心里一阵郁闷,她受不了别人这样欺负她的清初!</p>

“谁让你非要和人家吵架了?!”</p>

小沙弥咬着嘴唇,满脸哀怨,既委屈又郁闷。</p>

见状,官清初忍住笑意,抬眸凝视着姬妧缓缓动嘴说了一句:“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这副样子,就算不管他们也不会出现大问题,两人都以习为常,只怕今日倒是被你这副样子给吓着了。”</p>

“被我吓着了?”</p>

闻言,姬妧脸颊顿时微微发热,怎么可能是被自己吓着了?</p>

就算如此,那不是应该直接向她诉苦抱怨吗?干嘛一张口就往他师父那边看去了?!</p>

姬妧惊愕地侧眸,目光如尘,盯着小沙弥戒痴脖子上一条浅浅的小伤口,她记忆深刻,这是刚才她出声时对方的刀刃不慎划下的痕迹,羞愧的感觉自然而然的就冒出来。</p>

大概是和她有关,她心中一悸,不敢再多看连忙把视线移开,心中隐隐升起来一丝负疚,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他们。</p>

别扭了一会儿,她鼓起脸颊终于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哪知道他们是这样子,你都不告诉我,就是存心的。”</p>

说着,她抬起低垂的脑袋,打量着小沙弥戒痴的神色,看上去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反正这里是药堂,既然是我害的,大不了让我来给他上药好了。”</p>

“药堂里有伙计,这个不用你来做。”</p>

官清初淡淡一句,戒痴也脸红脖子粗的咕哝起来,“对啊,小姬你是女人,我才不要呢!”</p>

姬妧被他一噎,瞬间满头黑线,“别以为剃光头就是真和尚了,就这你这副唧唧歪歪的样子,佛门清静地还不收呢!”</p>

戒痴气得脸鼓鼓的,手指着她颤抖不止:“你这女子果然蛮横!”</p>

“好了,别吵了。”</p>

官清初淡淡开口道,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p>

“既然安排好住处,那各自都回房好好歇着,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p>

“啊?”</p>

戒痴大吃一惊,“师父,白家的暗卫搜不到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所以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钱塘吧。”</p>

“风声太紧,这会儿不好出城。”</p>

“那就让花狐狸想办法,反正是在他的地盘上,就让他露两手呗!”</p>

说着,戒痴得意洋洋的怂恿了两句,然后循着他的目光,官清初和姬妧也纷纷把视线落在绿衣公子狐黎身上,只见他掸了掸自己的衣裳,顷刻间变得一本正经起来。</p>

“依我看,还是听取少主的意思比较好。”狐黎无视戒痴投递过来的白眼,指尖轻轻在脸颊上摩挲,“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少主在这里住上几日,官府若是迟迟抓不到人自然会认为人已经不在钱塘了,等到风声没这么紧的时候,我再安排送少主离开。”</p>

姬妧在旁边频频点头,“我觉得狐黎公子说得有道理。”</p>

官清初看了她一眼,目光十分温柔:“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p>

药堂前面铺子虽然开间不大,但后院却深长且宽敞,姬妧和官清初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推开北边窗子是药堂的院子,推开南边窗子能够看到后门的大街。</p>

而她屋子里的摆设显然也是精心布置过的,姑娘家的梳妆台和妆奁盒,绣花的屏风和浴桶,紫檀木做的衣柜和衣架,还有挂在床架上的纱帐都是妩媚的妃粉色,香风罗衣,也全部是熏染过。</p>

比起之前住过的屋子,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p>

她渐渐领会其中的妙处,清初的温柔总是在无声无息中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个细节,所以就算他什么也没有说,她也能够感受到那一丝丝缠绵与柔软。</p>

细细回想起来,当初能够识破白凤临的伪装也有这层原因使然,本来凭借白凤临的心思缜密,他断然不会轻易去做这件事,然而他学到清初**分的样子,若是旁人难免会混淆不清,只是对她而言,爱别离的痛苦太深,反而清醒而敏感,一丝丝微妙的迥异都足以摧毁整个世界。</p>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清初,于他人是一样的,而于她却是不一样的。</p>

她站在屋子里痴痴的想,傻傻的笑,压根没有注意到敲门的声音,更加没有留意到敲门未果的人直接推门进来了。</p>

官清初手里端着一盘黄油油的香梨,瞅着姬妧脸上的表情,微微纳闷,“想些什么如此开心?”</p>

姬妧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一张俊俏的脸,眼里片刻的茫然后骤然回过神来,脸色大窘,两颊绯红一片。</p>

“清初,你什么时候进来的?”</p>

官清初微微一笑,解释道:“我刚刚有敲过门的。”</p>

姬妧尴尬地笑了一下,虽然他敲过门,但是她完全没有听到,更加不能这样说出来。</p>

视线移到他手中的盘子上,姬妧眼前一亮,小脸上顿时灿如夏花,“咦,是香梨。”</p>

闻言,官清初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盘子,伸手从中拿出一个递给姬妧,剩下的全部放在桌子上。</p>

姬妧双手捧着黄油油的香梨,心里一暖,不由撇起嘴撒娇道:“还是清初你最好,就连一盘梨子都会拿来给我。”</p>

官清初倒是无所谓的笑了,“我本就是你的男仆,自然凡事都应该以你为先。”</p>

姬妧不悦地皱起眉头,“你怎么还说这种话?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我的仆从,你知道吗?清初,我从来没有——”</p>

她一时情绪激动,说话也变得急躁不安起来。</p>

官清初伸手抓住她急躁乱动的小手,温柔的安慰道:“不用烦,只是我这些年习惯如此,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口。”</p>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仿若跟着皮肤的毛孔一丝丝钻进血液里,让心跳渐渐沸腾起来。</p>

姬妧眨了眨眼眸,黑白分明,熠熠闪烁。</p>

而有些话憋在心里,她忍不住不去在意,还是说出来了。</p>

“在你心里一直只把我当作你的殿下吗?”</p>

小心翼翼的语气,小心翼翼的等着那个答案。</p>

官清初笑了笑,手上一紧,仿若把她牢牢给捏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