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有两家餐馆开门了，门口的灯很亮。柴油发电机的声音，老远都听得见。远远地看去，餐馆的生意还不错，里面人影晃动。

我们没得选，两家餐馆，必选一家。我们一天都没出来，只早晨吃了份饺子。这会儿，饿得头晕了。我看过一本书，说血糖低时，人的意志力会衰退。我们饿了一天，这会儿所想的事，都当不得真。意志力衰退的情况下，想法难免会倾向于悲观。我不会在乎这时候从脑海里冒出来的任何想法。

“我问你，刚才我们经过那条冰雪通道，如果遇到你梦中那个情况，有人过来找麻烦，你会挺身而出吗？”

佳佳这是要考验我么？

“会。”我脱口而出，没有任何迟疑。

我知道这是佳佳期待的回答，也是我应该立即做出的回答。我不用再找任何借口，讲一大堆措辞，然后得出结论说，我会。我先说“会”，再为这个答案找原因。

“你为了讨好我，才这么说的吧？”

“不。我有保护你的义务和责任。我要确保你的安全。”我说，“就算我跟你素不相识，甚至是两个不同国家的人，如果你遭遇危险，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我都会出手相救。即使不是我本人出手，我也有义务打电话报警。”

“好吧。我很难想象，你在那个梦里都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挣扎。”佳佳说，“难不成，你在梦里已经预演了一遍，知道最好的办法是立即出手？”

“那只是梦而已。”我说，“梦里先预演一遍，也不是坏事。梦里做得不好的，可以在真的面对那样的事时纠正过来。”

“有些事无法预演。都说生活是没有剧本的戏剧，只有一次，没法重来。总还是有许多事，我们无法预料，纯属意外。那是考验我们本性的时候。”

我想让佳佳了解我的工作和我的梦想。于是，我试着解释我正在做的事。

“我做那些梦，有原因。这跟我正在做的事有关。”我说，“你知道，我属于软件部门。我们正在开发一款增强现实的游戏，让玩家有身临其境的体验。说实话，这只是工作而已。我不看好这么做的前景。”

“我的想法，跟公司不一样，但我不能讲出来。我想开发一款训练我们肢体和感官能力的系统，比如驾驶和体育训练。我觉得这才是我们应该付出心血的方向。”我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我的做法。一名新手，驾驶技术肯定不熟练。我想，这名新手可以利用我们的训练系统，身临其境体验“真正”的驾驶。他将遭遇各种意外情况，有的意外，或许是我们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的。”

“他用了我们这个系统后，会在大脑中形成深刻记忆，记住各种意外情况。由于事先体验了种种意外，他提前在脑海中形成了应急策略。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还没有学会应对那种种意外情况，他可以重复那个过程，直到学会为止。比如，在高速状态下爆胎了，如何应急处理才能安全脱离险境。在模拟训练中，他不会因为真的遭遇车祸而有什么危险，只会在脑海中形成记忆。”

“你知道吗，这个训练系统应用前景广阔，可以用到各个行业中去。我知道，没几家公司愿意在这方面耗费巨资研发。可我觉得，这才是我要做的事。”我说，“增强现实这种游戏，只会白白浪费人们的时间。在我看来，无异于犯罪。”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用这项技术，提前让人们积累经验。”佳佳说，“想法确实不错。不过，据我初步估计，这要花费巨额费用。也不是凭你一个人能做得成。你得找志同道合的伙伴。”

“你说的没错。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这是我努力的方向。我希望后继有人。”

“现在人工智能越来越先进了，很多工作，以后都要交给人工智能去做。人们不需要那么多训练。”佳佳说，“只有需要人去做的事，才需要那种训练。”

“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觉得，虽然人工智能可以替代驾驶，但我们人类自己驾驶，还是有不一样的体验。我们不会彻底放弃人工驾驶。另外，我们需要体育训练。这也是人工智能不能做的。所有能带来乐趣和健康的事，都无法被人工智能替代。”

“好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进哪家餐馆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