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是突然之间就黑了,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黄豆大小的雨滴在顷刻之间便噼里啪啦地狠砸了下来,原本是很恐怖的景象,但是所有的农人都在欢呼甚至痛哭,有人更是跑到雨地里跪拜天地,大声嚎哭。也有人赶紧搬出所有的容器,打算接一点雨水备用,还有人搬出存了很久的脏衣服准备开洗——万一这雨只下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呢?井里暂时是有不了水的。</p>
从京城里出来的宫使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吓傻了。他们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避雨的地方,然而天地间一片苍茫,哪里又能找到!狂风卷杂着雨水倒灌进他们的口眼鼻耳里,也把马匹吓得惊慌失措。</p>
他们只好下了马,拼命拖着马在黑暗和暴雨里艰难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是看到了一点灯火,一个宫使欢欣鼓舞:“到那边去避雨吧。”</p>
第二个宫使踌躇:“天亮之前若是到不了摄政王的庄子,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p>
这是天意!第三个宫使看着那点灯火,决意就算是会死,他今夜也一定不要往前走。他鄙视地看着他的同伴们,他们的消息都没有他灵通,所以都不知道,钦天监监正留下的那个谶言,据说被他的大儿子抄录了一份悄悄藏了起来并送到了陛下的案头。</p>
那份谶言里最要命的一句话就是,老天之所以降下天火、干旱什么的异像,那都是因为摄政王想篡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现在雨水已至,这谶言自然就没那么准确了。既然天意如此,他又何必逆天而行呢?</p>
于是他在劝不好同伴的情况下,假装摔了一跤,然后顺利成章地被同伴留了下来。他目送着奔向茫茫前路的同伴们,无声祷告了几句,拉着他的马朝道旁的农人家里走去。</p>
雨终于要小了一点,继续前行的两个宫使艰难地前行着,突然,一道惊雷自半空中劈下来,吓得马嘶鸣起来,仓惶往前狂奔,他们拉不住,一边追一边咒骂,然而脚下一空,无底无着,又一道闪电亮起,他们看到了一条注满了浑浊雨水的深沟就在他们的脚下,他们不由自主地大喊了一声:“救命!”</p>
可是天地苍茫,风声雨声雷声响成一片,谁又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呢?</p>
宇文初把最后一点残茶倒掉,示意侍女过来收拾东西,他把手递给明珠,拉她起来:“夜深了,该睡了,明早起来吃烤鱼,再带孩子们去看看怎么种红薯。”</p>
明珠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跟着他一起进了里屋,两个人依偎着安然入睡。</p>
长信宫,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乱转,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太皇太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地抓住了手边那只手。</p>
“皇祖母,您哪里不舒服?”温柔悦耳的声音,是傅紫霏,她温柔地反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神情关怀而耐心。</p>
太皇太后松开她的手,冷漠地看向光线阴暗的大殿内,福王、华阳王、临安王都在,还有他们的正妃,以及丧偶的代王妃,正乾帝最小的儿子项城郡王宇文诺。</p>
太皇太后把目光落在项城郡王宇文诺身上,宇文诺虚岁才七岁,地地道道的小孩子,一夜没睡,困得发昏,早就靠在他的生母静太嫔怀里睡着了。而不远处的宇文光,因为他是皇帝,所以没人敢怠慢他,他大摇大摆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身上还盖了薄被,他的生母、早前的徐太妃,如今的徐太后怜爱地守在他身边,手里还抓住他的一只手。</p>
太皇太后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徐太后惊觉,吓得赶紧松开了宇文光的手,起身给太皇太后行了个礼。太皇太后又把目光收回来,看向站在角落里的乌孙郡主。乌孙郡主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她憔悴了很多,半垂着眼,不言不语不动,仿佛这里面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p>